《流光容易把人抛》第166章


万般筹谋努力,若此刻功亏一篑……
有暗卫纵马停下,勒马转向回城门去。在守门军士前说着什么,只听得那声音似乎渐小,试探疑惑的眼光却仍不住望来。
“快!”
谢若莲用布蒙紧脸,紧了紧马腹,快马跃出。
萦枝见此,也无心其他,径自快马加鞭,紧随其后。
身后却有无数的马蹄军甲声密密追来,仿若催命的号角,那声音大喊,“前方何人,停下马来!……”
……
大军压进,直扑禹州府。谁想竟是一个空。
禹州境内,活生生的人竟凭空消失,再无踪迹。
逃逸者不翼而飞,丞相亦没有踪影,领衔之将受女帝密令,定要将贼人与丞相完整带回,谁想竟……
讯息传回,女帝怔愣之下不禁勃然大怒,怒极之后又是一阵惶恐,不安之色形于颜面,羞恼交织,爱恨情仇竟是不能分辨,莫非,他两竟是串通好,勾搭离去……?
一瞬间,冰凉彻骨。
怒气尽数消隐。
心,竟是个空荡荡的天下。其间纵然山川秀丽,人海繁密,三千风物,却硬生生的空了。
女帝失态的将空泛的落寞显露在眼中,面容却木石般了无生命,一片僵硬。心腹之人在地上叩首战栗,只待女帝雷霆之怒,等待半晌,浑身冰冷的却等来一句疲惫的话语:
“知道了,你下去吧。”
她愕然抬头。入眼是女帝陛下面无表情的脸,一双眼睛虽看着自己,却又仿佛远在天边一般。
她不敢再看,径自后退,出了大殿。
凤后正从廊下慢慢走来,远见此人惶恐远去的步伐,脚下一顿,少顷,微微的笑容如水波一般稍纵即逝。
能让那心腹之人如此惶恐不安之事,又能是何?倘若她终究逃离开,天涯就此了却,当也是……好事。
他轻道,“如此,甚好。”
身后人没有听清,轻声询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凤后轻轻摇头,道,“陛下定有大事处理,不便打扰,回宫吧。”
“南漓殿下身后事,亦是重要,若此时不回,耽误了则又是殿下之过……”那人提醒道,眼见凤后殿下静静站在日光之下,整个人却收敛沉默,瞬间的落寞几乎扑面而来,良久无言。
锦官
“请。”徐思远欠身,伸展手臂,将南湘请入其中。
梅容本欲跟随其后,却被徐思远轻轻阻拦了,“家师只请了殿……贾小姐。”
他眉头一拧正要发作,徐思远道,“梅公子,家师正在院中静候,公子无需担忧。”
梅容身如极影,在她说话间便要以极快身法穿梭而去时,前方女子静静唤了一声:“梅容。”
他身影瞬间一凝,待听闻其后那句极清极淡的话语时,却瞬间泪盈于睫:
“——且等我,一会就回来。”
他目送南湘,不,是明月……一席白衫不复回头的背影,为了那一句“等我”,心痛如蚀,却心甘情愿。
徐思远亦在门口停下。
目送南湘走入门内,仍没移开眼眸。
他们今日方才在锦官城内相遇。他们数人千里奔袭,其间多少坎坷,终是最终得偿所愿。
甫一入城,南湘便胸有成竹的取出一副地图来,交与梅容。
顺着地图指引,她们直奔城西郊隐僻一个房产,其间正有一个女子坐着。
她待听闻车辕声时仍强自按捺。直到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时,则再也按捺不住,瞬间掠起身来,即刻开门相迎。——这女子正是徐思远。
徐思远久候已久,不等南湘掀开自己遮脸的斗笠,她已激动的一把搂住来人,双手不住颤抖。
南湘亦不挣扎,心中宽慰,只悄声在她耳边道:“徐姊台,许久不见,愈发英武了。”
徐思远自觉失态,松回手,双目微红,却笑容不改,“贾小姐光风霁月,更甚以往。”
二人相视一笑。
随即便驭车去了其师母隐居的山上。梅容对此地记忆深刻,想当日为了上山,百法齐出,甚至想要放火烧山……却无比狼狈的屡次被赶下山来。
此番上山却没有任何阻拦。
待到了门口,南湘孤身一人进入,他尽管万般不放心,却架不住南湘轻轻一句话。
一句话便让他动容得,四肢百骸尽化为虚空……
“梅公子……”
身畔有人轻唤,梅容眼神顿改,凌厉望向身畔,却是一张欲言又止的脸。
徐思远微微移开目光,垂落在地。
梅容声音凛冽,“徐小姐有何指教?”
徐思远滞言,微微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来。
梅容观她嘴型,心中顿知其意,“——徐小姐可是在说,憨,园?”
饶是他见惯生死,早已云淡风轻,此刻仍瞬间仿佛有一阵清明的冷雨落下。梅容心中声音冰冷,却没说出口。他留在那龙潭虎穴,哪里又有生路可言?
谢若莲视人不过弃子罢。
梅容自觉自己嘴边的声音亦十分冰冷,“我随侍王女身侧,不知今城事故。”
闻言如雷击,徐思远身子瞬时微一摇晃。
面容却无法强装,瞬间惨白一片如同雪原,眼神似潮涌顿起巨浪,又被强自按捺下去。
浩瀚千尺,洞彻海原,其间多少惊涛骇浪,旁人不知却心知其痛楚刻骨入心……
梅容看着她,仿佛看到自己一般,眼神微微一顿,终是慢慢道:
“抱琴与今城有联,你或许可以问问他。”
……
南湘与面前女子相视,霜鬓白发,静默容颜。
那人亦用双目慢慢描摹南湘容颜。
这张极雅致年轻的脸上,有着一双极其不符的眼睛。其间的沉默,伤痛,无言,再非当初温柔的少女,春水秋月般平和。所有的无言只是寒夜的静寂,却奇异得很,——这些伤痛沉默却不逼人,她有一双极其静而宽博的眼,似已将伤势疼痛化为静水深流。
真是,很让人惊叹……
南湘静静看着面前女子站起身,慢慢俯下,至单膝跪地:“属下谢仿霖,恭请主上安好。”
朱门酬堂麟室玄屋。
梅容掌管酬堂,主消息流通。谨和憨园坐守玄屋,关注京畿事物。另有谢若芜相助朱门,官场人事尽数托付与她。
四门中,三门俱全,唯有麒室从无消息。 百般追寻始终没有线索,最终也只得放过。
谁想临行前,谢若莲却收到一封来自家中长辈的书信。
打开一看,却是王府中自用的密文。
他脸色微变,待看完通文后,却慢慢展颜。
“——殿下,你可知谢家菁华,尽在你手。”
谢仿霖乃是族中长者,常年游居天下不定,难见其影,谁想这个神龙不见首尾之人竟也为王女所驱使。
可这般人物,缘何直到这个时候方才现出真面。
南湘慢慢在主位坐下,看着跪地之人,却并不喊起。
“先皇驾崩,新帝登极,我坠湖不醒,那时,你在何处?”她问。
谢仿霖不言。
“我遗忘前尘,如履薄冰,不知如何自处,那时,你在何处?”她再问。
谢仿霖仍未言。
“待三门皆入我手,政局动荡,我得以重新崭露头角时,你在何处。”
谢仿霖仿若失语,又似聋哑。
却听南湘不以为意的继续轻声道,“或许我是该问,女帝武举遇刺,你在何处?”
“你却知否,我远赴此地,心中无丝毫疑虑。”南湘起身,踱自她面前,慢慢将她扶起。
眼见谢仿霖站起身来,却依旧低低垂下眼睛,南湘轻声道,“你所忠于的,是先皇,而非我。你因先皇而行刺现今女帝,此刻,你亦会因先皇而助我。”
南湘看着谢仿霖沁凉的双目,却不觉冰冷,仿佛有泓清泉萌放一般,谢仿霖竟慢慢笑了,鹤发童颜的妇人竟也如此清隽如兰。
谢家人,都是这般拥有难以描述的风采……南湘心中微微一窒,谢若莲清淡微笑的脸似在眼前,又仿佛远在天边一般,纵使此刻心中欣慰与平和皆有,却有一种更深的痛楚让她不得安生。
阿莲……
虽则抱琴一直与谢若莲一众保持联系,可路途遥远,其间潜藏的风险,让他们清贵的公子如何应付。纵使聪慧如许,也由不得人不心惊胆战。
待一周后,却彻底没有了讯息。
排山倒海而来的是女帝疯狂的搜检,雁门山一代被老将舒砚扫荡而空,而武状元舒渠之兵神出鬼没,竟在禹州大肆搜检,各地屯兵竟数待命,天下动乱不过顷刻间。然大奚颜徽竟陈兵与边界处,虎视眈眈,随即挥师直下,攻取边界州县……可这些在南湘耳边都只是拂面而去的碎风流雪,她所有的心神都已被王府众人牵挂……
所有的讯息都是这般让人绝望:巣洲王被削爵,世子元生沉湖,董家公子曦也在今城郊外别庄内病逝去,传说中若莲被囚在宗人府中受尽折磨……可他知道他已经成功逃出今城,他只是从禹州起,没了音讯。
可南湘深信这个清雅如莲的少年定是在某处,正向她行来。
他定是好好的,却很是辛苦,穿行于密林之间,没有时间闲暇给她写信报个平安?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