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骑士》第9章


从进门到离开,她花了四十三分钟便敲定了自己的婚事。
也许花二十亿结这个婚看似不划算,但阿雪相信这是她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因为时间将证明她是对的,烽应是只金鸡母,它必定会为她创下比二十亿更高的收益。
那天晚上,她又接到品駽的电话。她安静地听他说话,听他说自己的公司如何在美国打开市场,而他又将如何把自己的一部分团队带回台湾,然后他说会尽快完成博士论文……最后,还是那句老话——阿雪,你等我,我很快就回去。
听见他这样说的时候,她的嘴角漾起一抹报复性的微笑。
即使,她早就心知肚明,自己的婚礼根本报复不了他,因为他的身边已有了一只亲密的麻雀,但至少她可以报复到四姑姑,他感激敬爱的母亲吧。
第三章
这是场华丽无比的婚礼,但不论新娘、新郎或其家属都没在上头费多少心思。因为,阿雪花大钱聘了个昂贵却尽责的婚礼秘书全权处理。
从头到尾,新郎、新娘只需要在试穿礼服的那天拨出两个小时空档就好,然而,新郎却连这短短的两个小时都拨不出时间。那天代替他出现的是伴郎,也是阿雪未来的小叔,身形和贺青珩相似的弟弟,贺青桦。
对此,阿雪无所谓,因为她百分百清楚贺青珩在忙什么。
订下婚礼日期后,阿雪和方律师陪同贺青珩进了蓝氏企业一趟。他们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后没多久,随即一纸新的人事命令便贴上了布告栏,告知众人高层会议即将在隔天展开,而这一连串的大动作让四姑姑措手不及,更引发她的强烈震怒。
阿雪无视她的愤怒,因为她爸爸的遗嘱里早早讲明,只要阿雪或她的丈夫有心经营,公司的主持棒子就该交到她手上。虽然阿雪本身不懂如何经营公司,但贺青珩,她的老公,恰恰是这方面的能手。
而当四姑姑抗议着他们尚未结婚,不愿提早交出经营权时,方律师则不疾不徐地将两人登记结婚的证件摊在她面前。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拿人手短”的贺青珩更加忙得分身乏术。
主题回归到两人的婚礼。
当婚礼秘书问阿雪想要什么样的婚礼时,她正翻着手边的故事书,淡淡说道:“我要一个雪后的婚礼。”
她打开雪后和冰山国王的婚礼那页,递到婚礼秘书的面前。
对方是个相当精明且有效率的男人,因此几分钟后,他便说:“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婚礼了。”
就这样,一个邀请了百位来宾的婚礼在七月中举行。婚礼会场的入口处有一座极大的冰雕,美丽的雪后骄傲地俯视着仰望自己的人们,纤纤手指轻顿半空,欲坠的水滴在指间凝结。
整个婚礼会场看不见半点代表喜气的红色,只有无穷无尽的白——白色的玫瑰、白色的百合、白色的地毯、白色的轻纱……唯有光彩流溢的水晶杯反射了七彩光亮,复古的水晶灯自天花板向下垂坠,将会场妆点得华丽无比。
新郎、伴郎也是一身纯白,他们站在地毯彼方,静静等待婚礼序幕拉开。
白色的大门后头,阿雪轻勾着阿叙手肘。
阿叙身穿纯白燕尾服,而阿雪的礼服上没有装饰蓬松繁复的蕾丝,只有简单的复古样式,质料则是用高贵的银白缎面,优雅的船形领衬出她美丽的锁骨,贴身的长裙为她拉出了修长线条,整件礼服的唯一装饰只有后腰处的大蝴蝶结,它长长的带子随着长裙拖曳在地板上,阿雪手上的捧花是纯白的玛格莉特,小小的花结成圆球,将冷傲的冰雪皇后带出几分稚嫩与娇羞。
阿叙替她整整裙摆,看她一眼,再次问:“你确定要这么做?”
阿叙的问题让阿雪想起他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忍不住轻笑。
知道她与贺青珩的结婚原因后,他曾郑重地说:“你等我,等我满十八岁就娶你,我来替你经营公司。”
多么窝心的话,可惜……她等不及了。这个暑假,蓝品駽即将完成学业返国,有他的帮助,四姑姑将如虎添翼,她怎能扳得倒他们?所以,她必须抢在四姑姑布好局之前,把贺青珩送上主位。
况且,即便是商场老将的贺青珩,在应付四姑姑他们时也已是忙得左支右绌,阿叙啊……还真的是太小了。
不过他的维护让她感动至深,他虽不是她的亲人,但对待她的心思,胜过所有亲戚。
婚礼过后,阿叙将飞往美国,开始他的大学生涯。事实上他才十七岁,不必急着念大学,但他的SAT拿下两千两百九十分,哈佛大学商学院已经用奖学金向他招手。
“婚礼都砸下大钱办得风风光光了,还能后悔?”阿雪笑着回答。
“我可以带你逃婚。”阿叙稚气的脸上有一抹坚毅,表明了他不只是随口说说。
逃婚?阿雪咬唇轻笑。这家伙连考驾照都还没到法定年龄,怎么“带”着她逃?况且这一逃,岂不是让四姑姑称心如意?她绝不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你啊,认真念书,念完书回来帮我经营蓝氏。”
“知道了。”他聚了聚眉。
门里传来音乐声,宣告婚礼开始了。阿雪重新勾起阿叙的手肘,再望一眼身后……“骑士”终究没赶回来参加雪后的婚礼……
说不出自己的感觉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她逼自己仰起下巴,像个骄傲的雪后,迎向那扇门后的冰山国王。
随着音乐,她缓步向前,有眼尖的宾客见到她微微惊呼,因为阿雪的礼服和雪后冰雕同款同样,没有在脸庞擦上彩妆的她,俨然是个冷酷雪后。
阿雪的视线从一堆陌生人的面容上掠过,她看见多年不见的表哥、表姐们,看见岁月已在脸上添入沧桑的长辈,看见坐在轮椅上,带着欣慰笑容的爷爷和他身旁的奶奶……原来爷爷的身体已经这么糟?
心口微微一抽,但她逼自己忽略。
阿雪将目光固定在地毯彼方,贺青珩仍是一脸的冷肃,看不出他对这场婚礼有任何喜悦,而站在他身旁的贺青桦恰恰相反,他带着满脸的笑意,看着迎面而来的“大嫂”。
贺青桦是个花美男,褐色的刘海覆在额际,含笑的桃花眼勾动人心,微翘的嘴角,仿佛随时随地都在向人散播善意。他的五官用帅来形容太肤浅,但又找不到比这个字更恰当的形容词。
贺青桦清楚这个婚礼的来龙去脉,试礼服那天,他问阿雪,“如果我哥哥临时改变主意,我可不可以递补他的位置,倾全力追求你?”
“贺青珩为什么要改变主意?”阿雪忽略他最后的问题。
“蓝氏企业很健全,想把它弄倒,没有想像中的容易。”
他的话让阿雪猜测出贺青珩想把公司弄得摇摇欲坠,再用低价骗出几位姑姑手中的股份。她对此没有任何表示,她不去干涉贺青珩的作法,只重视结果。
阿雪回问:“贺青珩是个意志力不坚定、遇挫折便收手的家伙吗?”
贺青桦是哥哥的粉丝,直觉回答:“当然不是。”
阿雪抿唇一笑,“那就对了,很抱歉,你没机会。”
她的回话并没有抹去他的笑意,贺青桦依旧笑得像个男明星。“现在没机会,以后……谁晓得?”
平心而论,他是个讨人喜欢的男子,若非她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蓝伊雪,或许他们会成为好朋友。
阿叙轻拍她的手背,阿雪才晓得自己失神了。她点点头,扯扯嘴角用微笑告诉他,自己没事。
阿叙领着她,继续前行,这时,大门砰地被撞开,阿雪、阿叙连同宾客们,纷纷转头往后看。
蓝品駽……赶回来了!
他看不见富丽堂皇的场景,看不见那盏水晶灯是不是价值百万元,看不见母亲和爷爷、奶奶的笑脸,他只看得见一脸惨白的阿雪。
当新娘子怎么可以不上一点妆,难道这婚结得不开心吗?
这个男人不是她亲自选的吗?泪水,没有浮上他眼睛,泪水,渗进他的心,泡烂他的所有情绪。
品駽无言望着阿雪,刚知道她要结婚时,他就像被一只无形大手瞬间推入深谷,连嘶吼喊叫都不能。说到底,她就是不肯等他回来,不愿意给他机会,不愿意让他们回到以前……
他哀恸、他沉重,仿佛一根巨大的木桩穿过他的胸膛,搅乱了他的心肝脾肺肠,他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是因为恨吗?她恨他的离弃,恨得宁愿把自己交付给另一个不熟悉的男人,也不愿意重新接纳他?
可是,即便感到那样的疼痛,他也不愿意放弃陪她走过红毯,即便他心痛得无法闭上眼睛入睡,他也不愿意错过她的婚礼。
于是,他用最快的速度解决论文、拿到文凭,他拼死拼活,抢着在她进入礼堂之前赶回。
就算他心痛欲裂,就算她对他的恨无解,就算她的幸福不能由他给,至少……他要牵着她的手,将她送至幸福门口。
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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