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之国》第14章

“……唔，是么。”
“那么，你呢？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家里的人认识南家的一个表亲，所以才会间接的来参加这个葬礼。”沉吟了片刻又说：“不过……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完全没有变化。”
“什么？”司琴野不解地问。
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时茉茉注视着眼前逐渐分散开的稀疏人群：“大概快要结束了吧。”接着用淡漠而平静的语气问道：“昨天晚上报道的新闻，你看了吗？”
“嗯？”
“昨晚在市中心那里，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是个同年龄的女生，听说还和我们念的是同一个中学，很巧吧。”把一侧的头发捋到右耳后，“是当场死亡的，根本来不及救治。”
“……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男生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连声音都是晦暗不清的。
时茉茉将右手上的那片香樟树的树叶换到左手：“我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意思，真的没有，只是单纯的想要将这个事件将给你听而已。”
“……”
“因为——”时茉茉抿了抿嘴角，“你不觉得听到那个死掉的女生，很可怜么？”
暗寂的光线中，看不清司琴野脸上的表情。
“那个女生明明不想死的啊。”时茉茉说，“在死之前，也一定还在拼命地呼唤着‘救救我’吧，只不过没有人来得及听到罢了。”
【十三】
有关联的时间，一年。从初三开始，到初三结束。那是司琴野与时夏夏交往的全部时间，甚至比那要少得多。一年的相处时间里产生过显著的变化，从了解时夏夏的同时，也渐渐地同她的孪生妹妹时茉茉开始接触。起初只是觉得时茉茉和时夏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双胞胎，与其说是不同，用“反差”这个词来形容会更加贴切。
和时夏夏在一起会觉得非常轻松的事情，到了时茉茉那里，就会觉得事情变得沉重而又压抑。
甚至会觉得“为什么明明是双胞胎，差别会那么的大，只有有时夏夏存在的话，就一定不会有人去在意时茉茉，也绝对不会有人原因去了解她的”。
当时，真的是那么想的。
黑暗里的目光。晶莹闪亮，像是蓄满水的湖面。
或者是像越飞月远的夜航班机，终于会在最后消失在遥远的黑暗里。
消失在遥远的黑暗里了。
“拜拜。”时茉茉说。
“嗯。再见。”司琴野朝女生含了含下巴。
因为陵园的人群已经开始纷纷地散开，司琴野听见妈妈喊着自己的名字，便向时茉茉道了一声别。转身离开的时候，女生喊住了他。司琴野再次转回头，听到是女生在黑暗中的问话，声音里并没有多余的感情起伏。
“你也会去那里吧。”
“……嗯？”完全是理解不了的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句子。
“那所学校，市重点高中，听说你也考上那里了。不过以你的成绩来说，考上那里的确是非常轻松也很容易的事情。”
“……唔。”明白之后轻微地扯动嘴角，回复女生投过来的目光：“用‘也’字，说明你‘也’收到了那里的录取通知，对吗？”
“嗯……没错。”忽然抬起头，直直地凝视着男生的眼睛，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变化，“因为是‘我’去那里，所以让你感到失望了吧？”
开端·第一章：阡陌·樱花祭　Take　me　to　your　heart（15）
司琴野微微皱起眉，“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不喜欢你的这种语气。而且，也不喜欢你用猜疑的方式来扭曲别人话里的含义。”
“既然如此，那么就请你不要在看着我的脸的时候，去想时夏夏。”
“我讨厌做替代品。”紧接着又补充说道，“……尤其——是做时夏夏的替代品。”
【十四】
重播昨天的新闻报道应该是在晚上9点钟左右。
因为是造成当场死亡的意外交通事故，所以在市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再加上死亡女生的家长为此感到异常的悲愤，正在同肇事司机打着持久的官司。可是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死掉的那个女生可以因此而复活过来么，还是能够让时间倒转回发生事故之前的那一刻期待有人去拯救她呢？或者是希望肇事司机也和自己家一样感受到痛不欲生的滋味呢？
说到底，根本什么都无法改变，只会令事情演变成更加悲惨的结果而已。
主持人在电视机里面指着事发地点的大片血迹说着死亡的时间地点云云。周围的目击人群也纷纷对着话筒表达着自己当时的内心感慨。“真的是很可怕的啊，我活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种事情。卡车在一瞬间就朝那个女孩子撞了过来，我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不是啊，我觉得是那个女孩子的错啊，不能不看红绿灯就突然冲到马路中央，司机根本没有责任”、“再怎么说肇事司机也该立即把车子停下来吧，人命关天诶”，躺在房间的床铺上的浅橘川顿时就忍不住皱起眉头非常不屑地关掉了电视。
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无法用言语组织说明的压抑感。在听到新闻中的那些对话时，使浅橘川的心里产生了一些不太舒服的感受。
仿佛是有一道曾经极其熟悉的纤细的身影在那瞬间从他的眼前晃了过去。裙摆飒飒地飞扬起来，细腻的发丝宛如绸缎般流泻在肩前。
——非常非常熟悉的身影。
——但是却是再也见不到的身影。
就这样想着，喉咙也开始哽咽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浅橘川从床上重新坐起身。眼睛逐渐自黑暗里分辨出了周身物体的轮廓。
书桌、衣柜以及落地风扇。
他抬起手，略微拉开了窗帘的一角，于是窗外的亮光便从缝隙中泄进来，将他的面颊照亮了一条细长的痕迹。
重新躺下去的时候，浅橘川忽然就回忆起几个小时之前，那个站在自己家门口对他说着“请让你的妈妈把我的爸爸还给我”的陌生女生。记不太清她的脸，因为根本就没有看清过她的表情。却知道了她的名字，也是之后从姐姐那里听来的，经常到家里来的那个姓简的叔叔就是她的父亲。所以她也有个很奇怪的名字，简澄。
总之今后一定会有再见的机会吧。除去身为邻居的这一点，还有自己的妈妈抢了她家爸爸的这个铁锃锃的理由。所以，还会再见的。
这么想着，浅橘川把胳膊抬起头搭在眼睛上。
尽管明明知道是错觉，却还是听到那个熟悉而又美好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唤着：
——“橘川，今天晚上一起回家吧。”——
——“呐，橘川，明天还会再见面的对么？”——
——“橘川，橘川，你听到了么，我在喊你的声音。”——
——“呐，你听到了么。”——
——“我一直都在呼唤你哦，橘川。”——
【十五】
视界里满是浮动飘荡的黑色的光。
电视机的左上角写的着是两个“重播”的小字。
重播的是昨天的新闻，似乎是为了加强特别报道性。
新闻在说些什么，甚至是新闻的重点内容，简澄什么都没有听到，连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黑暗的客厅里，绷直了背坐在沙发上面，某片暗黑的海寂正是徐徐地喧嚣着海浪向她的身体谩过去，一点一点地上升。从脚尖，到脚背，然后是脚裸与小腿……腰际，再来是胸，最后是脖颈与下颚……直到，终于漫过了眼睛，淹没了头顶。
哗啦哗啦的水声，绵远却冰凉。
凉透骨髓，渗进了青色的纤细血管里，在体内的细胞中缓慢地流淌，发出咕噜咕噜的细小声响。
简澄缓缓地闭上双眼，电视机的亮光在她的面颊上打出一片扩张的高光点。此刻，她什么都听不见，电视里在说些什么她全部都听不到。
很奇怪吧。
因为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再回到从前了。
水已经漫过头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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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芦苇·明月夜　You"ll　be　the　only　one（1）
我们不过是暧昧成伤，就连彼此之间曾经的拥抱也脱离不了模糊的感伤。
就像是那些疯狂地朝着太阳生长的野草，无论多疯狂，到了冬天，一样都要死去，一样都要枯萎，一样都要不甘的衰败。
那么我们那些曾经疯狂到奋不顾身的暧昧与信仰，还会否存在意义呢？
会不会只是遍地狼烟？
以及沿途遍野的伤痕与痛楚？
在日渐消瘦的时间的阴影里，我们流淌在年华的荒芜的河流中的泪滴，大概早已逆着风全部朝着北方决绝而悲壮的翻卷，蔓延成了遥远而又哀伤的距离了吧。
或许这就叫做进退无路，所以我们的所有包括悲伤与快乐在内都会显得如此的微渺且无力。
原来某些事早已事过境迁。
原来某些人早已消失不见。
所以我再也不知道你会为了哪个人而勉强自己走进对方的世界，哪怕孤独地走下去也在所不惜。
因为在冥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