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瓒扬扬眉梢,仍不解:“绣来何用?”
馥之讶然,瞥他一眼:“自然是给小儿镇恶辟邪。”
“镇恶?”王瓒一愣,忽而记起来。自己幼时的玩物中似也有这般图案的物件,他却直以为不过是些普通点缀。
王瓒看着馥之捏针在绣绷上穿引,一针一线,心情忽而慢慢柔和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忽然,袖子上被扯扯。
王瓒转头,却见是个幼童,看着他,笑嘻嘻地举着个香囊,稚气地:“郎、郎君,花花!”
王瓒一愣,手不由地探向袖中,空空如也。
“阿青,怎又拿别人东西!”一名妇人忙走过来,呵斥着将小童手中的香囊夺走,交还王瓒,满面歉意:“稚子不晓事,郎君莫怪!”
王瓒没说话,接过香囊。
“花花!”小童仍指着香囊嘻笑,妇人连声道歉,急急将他抱走。
王瓒面色不定,转回头,正与馥之目光相遇。
四目相对,馥之看着他,又看看那香囊,目光微怔。
王瓒神色微哂,却强自收起面上的不自然。
“这是那时你给我的。”片刻,他说。
馥之颔首:“嗯。”
王瓒瞥:“可要收回?”
馥之一愣,摇头。
王瓒将香囊收入袖中,转过头去。
大舟在江上缓缓前行,夕阳映在水面上,火般通红。
馥之披着厚厚的棉袍坐在甲板上,静静地望着四周景色。有几日前殊死逃难的经历,她再也不肯坐到舱里,宁可就在甲板上一路吹着寒风。
不远处,王瓒正与从人说着话。自从上了大舟,他就一直未过来搭理,东走西走,似乎有做不完的事。
馥之朝那边看看,片刻,转过头来,继续望向岸边的景致。
仔细想想,自己从离开京城到现在,已近半月。家中必是已经焦急不已,虽然托王瓒给大司马府去信,可是路途遥远,也并非一时到得了。思及这些,馥之心中满是愧疚与无措,望着岸
边萧索的秋色,只盼顾昀早日收到信才好。
夕阳在山峦的那头渐渐沉下,大河前方,城池的身影愈加清晰。
大舟在岸边停靠,早有车马预备在侧,辚辚驶来。馥之坐上车,只听鞭声一响,马车稳稳地向前驰去。
车马返回王瓒住所之时,阿泉立在门口,见他们回来,忙上前迎候。
王瓒下车,看向馥之那边,只见已有婢女上前将她搀下。
“今日可有传书至此?”王瓒收回目光,向阿泉问道。
阿泉答道:“无。”停停,道:“方才郡守府的长史来,要与君侯谈兵舟改造之事。”
“?”王瓒精神一振,问:“他在何处。”
“仍在堂上。”阿泉道。
王瓒颔首,往前堂走去,刚行两步,却又忽然停下。他回头看向馥之,片刻,走到她面前。
“我已在宅中安排下住处,……”他略停顿,改口道:“夫人自行歇息。”
馥之微笑,颔首一礼:“有劳君侯。”
王瓒看看,不再多说,转身向宅中走去。
这处住所并不算太大,馥之由婢女引着走到安排给自己的屋舍,发现此处就是西庭。
“督漕宅院不大,也只有此处可安顿夫人。”那婢女操着成郡口音,抱歉地向馥之道。
馥之看着,不以为意地莞尔一笑。
室中陈设甚为简单,被褥是刚铺上的,一股刚从木箱里取出晒过的味道。
刚一坐下,家人便送来饭食,馥之用过膳,又洗漱一番,见左右无事,也觉得困乏,便躺到榻上安寝。
梦境有些纷扰,睡得并不踏实。馥之总梦见些莫名的东西,时而在大司马府,时而在货舟上,时而又到太行,梦到的事情也是张冠李戴,梦到自己像小时候样在母亲的园林里游逛,心
情甚愉快,转眼,却进个小屋里,黑漆漆的。她正想出去,突然,脚下一空,身体猛然下坠。
馥之下惊醒过来。
眼前,黑暗一片,她正躺在榻上。
心中余悸未平,馥之望着帐顶,长长地深吸一口气。这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些嘈杂声,心莫名地吊起,她坐起身来。
馥之披衣下榻,点起灯烛。待走出门去,果然,只听有些人声传来,似是在前堂。
屋檐下匆匆走来一个人,馥之看去,是那婢女。
婢女身上也披着衣服,头发简单地盘在脑后,见到馥之,忙一礼,神色间仍带着慌张:“夫人!婢子听得他们说,濮阳王反了!”
王瓒半夜到郡守府中议事,将放明时才回住所。
他觉得疲倦,却毫无睡意,吩咐阿泉去熬些粥来,径自走向堂上。
不料,馥之却端坐在那里,见到他,颔首一礼。
王瓒怔了怔,看着,忽然觉得心中似生出些莫名的踏实。
“我闻得,濮阳王谋逆?”她问。
“嗯。”王瓒转开目光应了一声,说着,走到案前坐下。
“兴兵以何名?”馥之又问。
王瓒瞥她一眼,没有回答,少顷,却从袖中抽出一卷文书,递给馥之。
馥之接过来,打开细阅。
只见这是一封濮阳王的檄文,上面洋洋洒洒,以濮阳王太子在京中被害为引,痛陈今上亲佞嫉贤、苛待宗亲等罪名十余。
馥之沉吟,那日货舟上的事,也曾仔细思考过,虽不敢肯定缘由,却明白大致与争权杀戮脱不了干系。
不想,那个王太子竟是死了,而且照檄文上的说法,他竟是死在京中。
馥之只觉蹊跷不已,将那一纸檄文交还王瓒,问他:“濮阳王太子果真被害?”
王瓒唇边浮起一丝冷笑:“他死不死,那棺木中人用的也是他的名字,濮阳王要的不过是个由头。”
说着,他将檄文伸到一旁的灯上。纸片遇到火,倏而熊熊燃起,未几落在地上,化作黑灰。
馥之知晓此言不虚,濮阳王太子性命如何且在其次,濮阳王兴兵反叛却是实打实的事。
“朝廷可有应对?”思索一会,馥之向王瓒问道。
王瓒明白问的是顾昀,沉默片刻,道:“甫辰在何处我尚且不知,不过方才接到急报,大司马已至零陵。”
馥之心中大吃一惊,望着王瓒:“大司马?”
零陵郡在蜀郡以北,占据江险,乃巴蜀通往中原的门户。古时巴蜀土人曾几次叛乱,皆被挡在零陵之外。如今濮阳王占据巴郡;朝廷仍有蜀郡;而濮阳王才起兵;便传来顾铣坐镇零陵的消息;谓时机正当。
王瓒看向馥之,神色淡淡:“大司马既至,你也不必留在成郡,若身体受得了,这两日便遣舟送你到零陵。”
馥之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微微颔首。
72鱼羹
夜色沉沉,月亮带着一圈朦胧的华光,挂在峡谷上头逼仄的天幕之间。
水流不算平缓,哗哗的声音不绝于耳,风卷着清冽的寒气掠过颊边,蔡缨只觉一阵激灵,不由地拢紧身上的皮裘。
江水在面前淌过,却黑黝黝的,看不清面目。蔡缨忽然记起上次像这般在舟上看夜色,还是幼时随父亲来巴郡的时候。当年,他们从京城出发,乘车走将近十日才坐上大舟。蔡缨第一次出远门,万事皆好奇不己而第一次在舟上过夜时,一面担心着乳母故事里的鬼怪,却又一面东看西看,搅得父亲不得安宁。
如今再见到景象,竟只剩自己一人。
蔡缨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眼眶中涌起的酸涩。不禁伸手向怀中,触到父亲留下的绢书,手停停,却没有勇气拿出来。这时,指尖触到一片纸样的东西,心中微动,蔡缨将它取出来。
月亮在上静静地挂着,渐渐斜向峡谷的另侧。光照淡淡撒下,照在那纸上,只见面上白白净净,无一丁墨迹。蔡缨先前曾将它仔细查看过一番,现在再看,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蔡畅在血书上吩咐蔡缨将纸片收好,且要出巴郡再交给谢臻。蔡缨琢磨着父亲的话,思忖着纸片必不是寻常之物,却也多了一个心眼,将它与血书贴身藏起,从未在谢臻一行人面前展露。
自从出了蒲岭,他们挑着隐蔽的山野小道赶了两日路程,又上大舟,谢臻对蔡缨始终以礼相待;那日在蒲岭碰面之后,二人间的交谈也不过寥寥,谢臻从未问起过与纸片有关的事。
是自己多心么?蔡缨望着天边光照隐约的几颗寒星,有些出神。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入耳中,蔡缨一惊,不着痕迹地将纸片收回怀中,片刻,转回头去。月光不甚明朗,一人修长的轮廓勉强可辨,却是谢臻。
蔡缨怔了怔。
谢臻似乎也发现蔡缨,走过来,片刻,道:“女君仍未歇息?”
蔡缨摇摇头,道; “我来透透气。”说罢,看看他; “使君亦未歇下。”
谢臻没有说话,夜色下,表情不辨。
“往事已矣,女君多想无益。明日还须赶路,湍流多险,须养足精神。”过一会,他缓缓地低声道。
蔡缨知他一贯冷静,话虽在理,却是说得轻巧,心中仍不由得生出些抵触的恼意。
“知晓了。”她转过头去,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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