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啭》第89章


使者想想,道: “太后今日将大皇子接入乐安宫。”
此言一出,室中忽而沉寂。
“回去吧。”过一会,大长公主声音平静,对使者说: “告诉皇后,我等自有对策,稍安勿躁。”
使者应下一声,行礼退出去。
“太后竟这般迅速?审琨与大皇子都为其所掌!”不等他走远,窦宽迫不及待地向大长公主说道。
大长公主沉吟,摇头: “今上对审琨甚倚重,我等一直示好拉拢,却总不见回应。这边做不到,太后也不见得有那本事。至于大皇子,”轻吸一口气,微笑道: “皇后不是正有孕么?一个庶出的蠢儿,怕他做甚。”
窦宽却仍觉得不放心; “审琨这般,难道真是今上授意?”
“我也不晓。”大长公主从案上拿起茶盏,轻吹茶汤的热气,道: “她掌宫多年,总有些手段。”
窦宽颔首,深深思索。
“这般状况,今上当是危急。”片刻,他缓缓道。
大长公主饮着茶汤,没有言语。
“太后这时接去大皇子,只怕也有了心思。”窦宽继续道,看着大长公主:我等也须加紧才是。”
“加紧?”大长公主看他一眼: “皇后再过两月才得生产。”
窦宽亦觉得棘手: “那……”
“此事可不能跟着太后。”大长公主放下茶盏,目光深远,冷笑道: “他现在,崩不得呢。”
漕船顺着水道,一路往北。
顾昀把各处安排得甚好,服侍的从人亦是尽心,除却路上枯燥,馥之对行舟并无不适。
如他所言,过得六日之后,漕船便到京畿。从人在驿站里请来车马,馥之坐到车上,一路朝京城而去。
自那番变故之后,京城街市的喧闹声再度入耳,馥之忽然觉得倍感亲切,在车上不住地朝外面张望。
车马很快驶到大司马府,早有家人入内传报,未几,戚氏从府中快步迎出来,后面跟着顾昀院中的众家仆。
“夫人!”戚氏满面惊喜,看着她,眼圈下变得通红。
馥之心中亦是百感交集,望着鬓边又多出的一片华发,鼻子不由一酸: “阿姆。”
戚氏将她上下地看,嘴唇翕动,愈加泫然欲泣。
“怎站在此处7”一个声音传来,馥之望去,却是大司马夫人贾氏。
馥之见了,忙行一礼: “叔母。”
贾氏唇含浅笑地过来。
她看看馥之,片刻,转向戚氏,语中含着埋怨: “馥之有孕在身,怎让她立在风里?”
戚氏忙道: “却是老妇糊涂哩!”说着,拭拭眼角,破涕为笑,将馥之搀入府中。
众人簇拥在后,宅中的家人见到馥之,皆笑脸相迎。
馥之随她们一路前行,只见宅中各处与自己离开前别无二致,人人见得,却多些喜色。
“前日主公书信来到,言及馥之得孕,家中上下倍是欣喜。”贾氏对她道。
馥之了然,看向周围,面上不由浮起些红晕来。
一路上,贾氏时而问起些南方的事,语声轻缓。馥之回答,神色自然,心下却不住打鼓,不知这位叔母对自己路上的经历知晓多少。
“还有一事。”到馥之的庭中,贾氏和声对她说: “姚美人的事,你想必也知晓。宫中的这些人事,我已打点,如今你既回来,姚尚书府上,馥之还该去看看。”
馥之颔首,向贾氏一礼: “馥之知晓,烦叔母费心。”说着,望向她: “不知姚美人此番,究竟因何事?”
贾氏轻轻摇头,道: “我也不知为何,宫中此番守口甚紧,半句也难问。”
馥之一怔,心微微沉下,隐觉此事蹊跷。
贾氏却不再多言下去,浅笑着与馥之寒暄几句,让她好好歇息,不久就离开了。
“大司马极通事理。”回到室中,戚氏对馥之嘘寒问暖一番之后,极力赞扬顾铣: “那时夫人突然不见,老妇回来禀告,大司马即教京兆尹府遣人去寻。便是后来苦寻不到,家中也不过几位主人知晓,仆从们只道
是君侯接夫人去南方。”
握着馥之的手,看着,感慨道: “若非如此,夫人名节不可保全。”说着,她的眼圈突然有是红,声音哽咽: “老妇受托照料夫人,竟致此事,将来亦无颜往黄泉见先公……”
馥之知晓老孺人当时必是急得日夜不宁,心中愧疚更甚,不住轻声抚慰。
戚氏向她问起那日劫后之事,馥之思忖那时自己也是混沌一片,许多事也尚不清楚,便略略带过,只说那是歹人图财,幸而后来正巧遇得顾昀,脱身之后随他逗留一阵方才回来。
戚氏还欲细问,幸而没过多久,侍婢送膳食入内。戚氏见来了外人,不便再说。馥之乘机转而向她问起些育儿之道,戚氏精神重新一振,又与馥之说了许久。
王宓拖着疲惫的身体,从紫微宫的正殿里出来。
“长公主可要返宫?”内侍在身后低声问道。
王宓望望檐外沉寂的夜色,又看向身后的宫室,棱上的白绢透出苍白的光泽。
“我独自走走,稍后再回。”王宓淡淡道,说罢,顺着廊道往殿后踱去。
夜里的风带着寒吹来,似乎又冷几分,王宓不禁打个冷战,拢拢身上的裘衣。
空中,一轮圆月正亮,辉光如银。
王宓望着,忽然忆起上次月圆之时,自己随着皇帝到宫苑中赏月,还带去自己酿的梅酒。再想起方才皇帝苍白的脸庞和紧闭的双眼,鼻间酸酸的,眼前倏而模糊。
“…今上还未醒么?”这时,一声低低的话声在庭院中传来。
王宓一怔,停下脚步。望去,只见隔着几丛密密的花木,两名值夜的宫人正在点庭院里的石灯。
“未曾哩。”一人往石灯中添着油,说道: “不见那些太医都宿在殿里?”
先前说话的人轻叹一口气: “也不知何时能醒……,真是那姚美人做下的?”
“姚美人?”那人笑一声: “一个新近美人,无依无恃,还不定是给谁替死。”说着,叹口气,压低声音: “只是今上再这般下去,恐怕是不行了,听说大皇子也给接去乐安宫了……”
王宓只觉再站不住,转身快步走开。
庭院中光照淡淡,重檐在地上投下浓浓的影子,廊道似乎格外漫长。
“何人!”忽然,前面传来一声清喝。
王宓拍眼,却见灯烛明亮,是几名夜巡的卫尉正走来。当头一人身形挺拔,落入眼中,她怔了怔。
光照落在王宓的脸上,那人见到,亦停住脚步。
“长公主?”顾峻惊讶地看着,片刻,同身后众人向她一礼。
目光相遇,不知为何,王宓忽而有些不自然起来。
“嗯……我四处走走。”她瞥瞥顾峻,将目光别向一旁。
顾昀看着她,未几,答应着低头再一礼,与众人向旁让开道路。
王宓的目光在他眉间掠过,停顿片刻,提着裳裾,头也不回地朝前面走去。
馥之醒来时,已近午时。
回到家中,馥之倍感惬意,没多久,却忽然记挂起姚征那边的事。躺一会,起身,洗漱梳妆。
才要出门,忽闻家人来报,大长公主府上有人来见。
馥之诧异,不想自己才回到京中,这位姑氏便已经知晓。沉吟片刻,答应下来,让家人请来人入内。
只见那人是个中年人,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小人何万,见过夫人。”他神色谦恭,向馥之低头一揖。
听得名字,馥之恍然了悟。顾昀曾经同她提起过此人,他是太长公主多年的心腹,自己觉得面熟,大约是那时见舅姑,他正在大长公主身旁。
馥之颔首,道: “不知掌事见我,所为何事?”
何万道: “大长公主闻得夫人归来,甚喜,遣小人携礼来贺。”说罢,将一只漆盒呈上。
馥之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甚大,装着好些婴儿衣衫等物,做工精致。中间一只硕大的虎枕,缀点斑斓,憨态可掬。
心中一动,馥之看向何万。
何万笑容满面: “这些都是大长公主一早备下,才闻得此事,即刻遣小人送来。”
馥之微笑,道: “姑氏一片心意,馥之感激不尽,稍迟当登门拜谢。”
何万颔首,过一会,却看看她,道: “夫人现下可欲往尚书府?”
馥之怔了怔。
何万神色从容,缓缓道: “不瞒夫人,姚美人此番获罪,乃是弑君。一旦坐实,祸及颍川,而如今京城上下,唯大长公主可施援手。”说罢,他看着馥之: “小人此言甸旬是实,还请夫人定夺。”
深秋之日,万木凋零,京中贵人们却游兴不减。
承光苑中的宜春亭下的园林中,正是花团锦簇。宫人们将各色彩绢制成绢花绿叶,缀在树木枝头,京中贵戚云集而至,仍在花间酌饮,复以曲水流觞之乐。
王宓坐在宜春亭上,望着亭下高谈阔论的众人,却是意兴阑珊。
皇帝病卧的消息,京中早已得知,只是宫中严守消息,皇帝的病况到底?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