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尽哲思》第18章

赵父笑的一脸无奈，远哲拍了拍思雅的手，叹口气走上前去。赵父随着思雅坐在一边沉默的看着远哲细心地为赵母盖上被子，柔声哄着她睡觉。
他们两个被遗忘的人坐在这里，相对无言。
突然赵母猛的睁开眼，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吓得远哲向后一跳。
赵母喃喃着说了什么，他们没听清，远哲又走上前去，附耳在赵母嘴边。病房里一时寂静下来，只听见赵母断断续续不真切的声音。
远哲听完，抬头看向思雅。
“妈妈说：小雅还没回来，不能睡……”
思雅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跑到赵母面前执起她的手，这双手因为岁月的原因已经变得粗糙不堪。赵母茫然的抬头对上她的目光。
“回来了，她已经回来了……”
思雅看着赵母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一直到赵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才埋在床边的被子里失声痛哭。
最后，你却是以这种方式记住了我……
思雅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两腿很没形象的盘起来，腿上放着她随手从沙发上拽过来的白色抱枕。
她把笔记本小心翼翼的放在抱枕微微隆起的丝滑表面，略带犹豫的看着它。
只是很简单的一个本子，薄薄的，黑色封面没有一点装饰，带来一种压抑的感觉。是市面上很常见的笔记本。
昨天赵母出院的时候赵父交给她的，说是赵母清醒的时候留给她的礼物。
她慢慢伸出手去，翻开第一页。
是一张看起来有些年份的纸，被人封在透明塑料膜里。是一个婴儿的手印，手印旁边写着：赵思雅。
是她熟悉的字体，赵母曾经这么给她在她新书上写过名字，一本又一本，一撇一捺地写。
她轻轻拿出这张纸放在一边，继续向下看。
入目全部都是黑色碳素笔的痕迹，深浅不一，想是不是同一时间写下的。
小雅：
我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这样叫过你了，最近我感觉忘记了很多东西，所以我决定在我还记得剩下的东西的时候把他们记下来。
你也许不知道，我曾经在你生父萧乾的公司里工作过，我和你父亲是同一个大学，因为这个原因他对我很照顾，让我做他的秘书。
你可以想象，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作为，和那些走出大学的大多数学生一样平凡不起眼，可是却能受到自己上司的或多或少的庇护。公司里的风言风语又怎么能少？
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养父，如果我那时候认识他，今天就绝对不会有远哲了。因为那时候我喜欢你父亲。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他妻子死在他发家之前，这辈子没享到什么福。我想大概因为这个原因萧乾很长一段时间身边都没有其他女人。他对他女儿有深深地愧疚，一直觉得自己欠了她很多，所以每逢过节，不管是大节小节，他都一定要抽出时间带着萧雅出去玩。
后来，你母亲也来到这个公司。
我想，她一开始对萧乾是没有兴趣的，我可以看得出来，工作时间她永远是一丝不苟的，连喝口水都觉得是浪费。
可是自从她有一次心血来潮在公司聚会时上台弹了一曲古筝之后什么都变了。
直到他们在一起之后我才知道，她那天弹得那个曲子，就是萧雅母亲最喜欢的，渔舟唱晚。
男人如果对一个人势在必得是很可怕的，特别是萧乾这样的男人，他有相貌，有身价，而且私生活很清白。
我不想告诉你其他，你只需要知道他们后来在一起了，就可以。
可想而知公司里的人有多惊讶，那段时间只要我在公司就总能感觉到诸多复杂的眼神上下打量我，同情的怜悯的幸灾乐祸的鄙夷的讽刺的。
我承认我没那么大的胸怀，特别是在有许多人都在偷偷窥探我的生活状态的时候。他们把我设定成一个求爱不成被彻底抛弃的怨妇。
人是不能被逼急的，事实也证明如此。有天我再也受不了办公室里另几个女人那样自得看着我的眼神。
我暗中把萧乾有女人这件事情告诉了萧雅。不出所料，萧雅的行动很直接，而且命中要害。她要求萧乾在她母亲墓前发誓，此生绝对不会再娶任何一个女人。
萧乾这个人最重承诺。我知道，萧雅知道，你母亲也知道。
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你母亲。
有多少女人能忍受做一辈子没名分的隐形人？你母亲很聪明，也很果断。自从她知道萧乾永远不会付出婚姻的时候她就开始准备离开。
离开的果断、决绝。我想，其实我那时候是欣赏她的，所以我帮她在郊区找了房子。我看着萧乾满世界找她，什么都没说。之后我后悔了很久，如果知道最后那样的话，我一定会告诉萧乾她在哪里，如果她能活下来的话，我一定会去说。
你母亲很爱你，她用自己微薄的收入买了很多小孩子用的东西，很多很多，堆满她租的那房子的一角。
那时候我也不在肖想能和你父亲有什么。
我几乎都要和她成为好朋友了。
然后因为你，她死了。那时候我和你养父在度蜜月，她自己在郊区一个小医院生下你，然后没过多久她就死了。小医院的医疗条件和卫生条件都远远比不上萧乾曾经帮她置办的那家，她死于术后感染。
等我知道这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太平间里了，你被送到当地孤儿院去。
我不想把你领养出来，那时候我有了远哲。我不求你理解。不过你养父一直记得你，他这个人固执起来不得了，一定要把你领养出来。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你被我们领养出来，在我们家里这么久，我们互相折磨到现在。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诉你，好好对远哲，那孩子从小就喜欢你。
我还记得每次我给他吃的东西他都要留下一大半，告诉我他已经饱了要把这些拿回去等饿了再吃。我知道每次他拿回去都会告诉你这些东西他不喜欢吃，然后让你吃掉。
他偷偷存起来自己的早饭钱就为了给你买一个你喜欢的布娃娃。
我记得又一次他好像因为你还和隔壁李奶奶她孙子打了一架，闹得两家人去劝都劝不开。这事儿大概就你不知道。
他一直很宠你，结果就是把你宠得无法无天自己跟在后面帮你收拾烂摊子。他小时候哪次打架都和你有关系。有时候我觉得我儿子没因为你成了街头小霸王还真是祖坟冒青烟。
他甚至因为你和别人打架打到骨折住院，那时候你不在。后来你回家他也不说。
因为你他学会抽烟喝酒打架，逃课出去打工就为了给你买礼物。你都不知道，还每次都说他不学无术。那时候我就想，这女孩怎么没一点像她亲妈，整个一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我儿子变成这样全都是你的功劳你还一点没有感觉，每次你拿着远哲送你的东西一点也不心疼的送人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我从来不后悔赶你走，以前不、现在不、将来也不会。没有你，远哲可以活的更好，他那么聪明，没有你他一定能考上一个好大学，找一个好工作。而不是在这个犄角旮旯瞎混。
人有时候不信命不行。
既然你回来了，远哲还是一心护着你宠着你，我也没什么话说。他喜欢就好。
我这个样子，以后肯定要拖累他了。所以我希望你以后好好待他。我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这次我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请求你，好好待他……
思雅合上笔记本，看了看窗外昏黄的天空。
已经这么晚了……
有开门的声音传过来，思雅笑着转头，起身跑过去接过那人手中的公文包，仰着头笑盈盈的看着他。
远哲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略微有些沙哑的说：“怎么吃饭？”
思雅歪了歪头，孩子气的动作惹得远哲一笑，还没来得及再说话，思雅踮起脚搂过远哲的脖子，把嘴唇凑到远哲耳边。
“告诉你一件事情啊……”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边，远哲搭在思雅腰上的手一紧，愣了足足半分钟然后一把抱起思雅，惹得她惊叫连连。
……你要赚奶粉钱了……
以后我要让宝宝第一次睁眼看见的是你、第一次说话喊的是你、第一次写字写的是你的名字。
我要让他好好爱你。
这样你就会收获两份爱，一份是我对你的，一份是宝宝对你的。保质期是，无限期，只要你在，我们的爱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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