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成长日记》第18章


周靖光送程历历到机场。要过海关的一刹那,两人都眼睛发红淡淡地微笑。最后一刻,周靖光抱过程历历,在她耳边轻轻说:“路上小心,看好东西。”又说:“在那里不开心了,要给我打电话,不许瞒着我,好不好?”
程历历点头,一口气说道:“你要注意安全,要记得按时吃饭,出门要看红绿灯,不要因为赶时间而不遵守交通规则……”周靖光紧紧抱着程历历:“我知道,我知道,放心。你也一样。美国没有中国安全,晚上尽量不要出门。”
程历历把头埋在周靖光左肩上,有些沙哑地说:“你一定要记得按时吃饭,一定要。”周靖光心里一阵颤抖,轻轻地抚过程历历的长发:“一定会,我会健健康康地等你回来。你也要记得经常去锻炼。”
扶起程历历的肩,又眼睛发红地对视片刻。周靖光拉过行李,递给程历历,忍着心里的颤抖,微笑道:“进去吧,别耽误了时间。”程历历强迫自己微笑地接过行李,看着周靖光,最后说:“保重。”一转头,泪水便汹涌而出,再也不敢回头。
周靖光默默看着程历历离去的背影,直至不见。抬起头,抑着眼泪,不让眼泪掉下来。早感觉到了衬衫左肩上的一片湿意。下意识轻轻按住左肩,不想让她的泪水蒸发。泪水终归无可奈何地干去,就像她也终归无可奈何地离去。
这日请了假,没有任何心思工作。回到家,换好衣服,把衬衫挂到衣橱里。上面有她的泪水,不愿再洗去。
一闲下来,立刻体会到了程历历这一年的心境,那便是刻骨的孤独。晚上,想到了纪原辉。历史,果然是一个无限循环小数。当年的纪原辉,或许也是这样,看着安谨踏上北上的路途。又想到程历历当年看完帖子,对着自己的伤感。那时,何尝会料到真的也会有这一天?还记得那天程历历含着眼泪,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着自己问:“我们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路人?”那时的自己,觉得这句话纯粹是没事找事。现在心里却微微地茫然:难道,真的也会有这一天?
不想开灯,只是慢慢地灌下自己一瓶一瓶的啤酒。
第二天酒醒时,算算时间,程历历也下飞机了。于是挣扎着起来,想挪到电话边,却毫不争气地头重脚轻栽倒在地上。觉得有些不对,自己伸手触了触额头。竟然好像是发烧了。挣扎着爬起来,量了体温,三十九度五。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再量,还是三十九度五。十年都没有烧到这个温度了。
这个样子,看来是无法去上班,于是挣扎着打电话请假。程历历的电话还没有来,没有心情去医院。一直等到晚上,仍然是没有电话来。心里开始着急,胡思乱想起来,飞机不会出事吧?还是到了美国没有碰到接机的人?晚上会不会不安全?
等到很晚,终于等来了程历历的电话。电脑那边很嘈杂的声音。程历历电话说:“飞机晚点了,没赶上在旧金山的转机。所以在旧金山延误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周靖光尽量用清楚的嗓音说道:“你赶快休息,尽快倒过时差。”
也许那边太吵了,程历历也没听出周靖光的异样,只说:“我今天不和你多说了,借的师姐的电话。等我安顿好了,再和你联系。”放下电话,周靖光轻轻舒一口气。
半夜又醒来,黑漆漆的夜,孤独一点一点地蔓延上来,将自己吞噬。再也无法入眠,晕乎乎地起来烧水。到了清早,高烧还是不退。自己起来冲了个澡,挣扎着慢慢挪到楼下,叫出租车去医院。心里又想着程历历,不知道现在休息好了没有?
高烧一个星期才退。生病的时候积压了一堆事情,病愈后的工作更是忙碌。不错,只有忙碌,才可以填满孤单,才才可以让人振奋。只是越来越觉得,自己在振奋的同时,也越来越像一台无法停止的机器。程历历十天居然都没有再打来电话。她现在应该也会因为忙碌而充实吧?也许该为她高兴,但是心里的一种苍凉和失落,却越来越挥之不去。
焉得谖草
周靖光不会想到的是,也许是飞机上的冷气太大,也许是路上三十几个小时的折腾,也许是时差不顺水土不服,也许是因为郁郁的心事,程历历刚到美国的第二天,也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击倒。几年后两人知道了这件事,不由相视苦笑:这种灵犀,真是不要也罢。
到美国的第二天下午,刚刚把房间打扫干净,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地发冷,程历历便量出自己体温,三十八度三。有些慌乱,但没有太在意。从随身行李中找出银翘片服下。依旧坚持到超市,买回了一些厨具和日用品。晚上强迫吃了点东西,没多久便吐得掏心掏肺。再量体温,已经是一个不可忽视的温度:三十九度五。
关掉空调,烧热水,洗热水澡,然后打开被子,捂汗。美国的医疗费用是有名的吓人,刚刚到,还没来得及去问医疗保险的事情。犹豫了许久,到底要不要去医院?自己随身只有几百美元的现金,奖学金要到月底才发。提前了两天来,不知道医疗保险是否已经生效。如果保险还没有到生效日期,现在去一趟医院,不知道还有没有钱吃饭。一咬牙,决定还是先看能不能自己扛过去吧。
迷迷糊糊地睡过去,醒过来的时候,被子和床单都被汗湿。量量体温,三十八度多了。舒了一口气。看看表,才半夜十二点。于是又躺下,把被子捂紧。没多久,汗逐渐干去,马上又开始觉得身体烧得飞烫。又量体温,又回复到了三十九度五。
因为时差问题,再也无法入睡。无聊中,一遍一遍地量起了体温。三十九度五,三十九度六,……到天亮的时候,体温已经升到了四十度一。
程历历慢慢有些害怕了。这样的高温,一定不是单纯的感冒和着凉,一定是有炎症。开始想向人求助。刚刚到美国,在国内匆匆找的公寓,现在房间里还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话,联系不到这里的师姐。住在公寓里的邻居,没有一个认识。于是又有些犹豫。
一夜没有睡着,觉得身体有些虚脱。挣扎着爬起来,翻出所有随身的药品。看样子应该要用抗生素。把药箱翻遍,只找到了一小盒螺旋霉素。把药服下去。再去烧水,拼命地灌自己白开水,捂汗。热水灌下去,出一身大汗,会临时退一点烧;但大汗一干,马上身体又像着火一样。煎熬到晚上,还是睡不着。勉强睡了两个小时,又是睁眼到天明。热度还是一直不退。
慢慢长夜真是难熬啊。药只够吃一天的了,看样子没有一点起色。程历历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病?会不会是急性脑膜炎?以前小时候有一个邻居,就是得了这个病。一开始总以为是感冒,结果送到医院没多久便去世了。自己难道,难道真的也要死在这里了吗?突然有一种恐惧涌上心头。
一天没有吃东西,这个时候肠胃早被水洗净了。浑身无力,头脑却是无比清晰。黑暗中,许许多多的画面突然鲜活无比地跳了出来。西沅春天漫山遍野烂漫而又质朴清新的映山红。那年春天,那个在树林里举着松果,眼睛扑闪扑闪地跑到自己面前的男孩。去医院照顾外公的路上相伴的身影,那时以为这就是一生的相濡以沫。考研那年的中秋在西沅,河水里越来越飘近的河灯。A大校园里巧笑倩兮的岁月,路灯下温暖的雪花。上次自己生病的时候,枕边安详英俊的面容。
一幕幕地滑过,一遍遍地流泪。过去的美好让人幸福得流泪。嘴唇早已被高温烧得干裂,辗转反侧的时候,泪水偶尔润湿嘴唇,咸咸地引出嘴唇的一阵刺痛。
周靖光,你现在在哪里啊?我还能再见到你吗?黑暗中,朦朦胧胧之间,似乎看见周靖光的笑嘻嘻的样子,正在眼前晃动。想伸出手去触摸,哪怕知道那仅仅是一个幻影,可偏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眼前又闪过机场分离时的强作的笑颜。突然惊觉,那天在机场用低沉的嗓音,强迫压制着哽咽,微笑着对自己反复叮嘱的周靖光,早已不是十几年前那个瘦弱单薄又有些顽皮倔强的小男孩。那日在机场的那个带着淡淡的成熟男人沉郁的周靖光,更让自己迷恋,沉醉和怜惜。
偏偏这个时候,两人却越来越远。这一切又恰恰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男人,所以事业和责任,在他的生活中有了任何事情都无法取代的地位。如果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又会如何?他会心痛,他会因为自己的束手无策而更加沉郁。想到这里,程历历心里也开始痛。因为他的心痛,所以心痛。
似乎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对周靖光的感情,也没有怀疑过周靖光对自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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