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画记》第32章


不知会怎么样?
“这、这我怎么知道?”沈默姑吭哧半晌,垂下头,“可恶这世上偏有那起王八蛋,跟曹二一样龌龊,见不得别人——相处和睦。”
其实小余真要走,连我沈默姑也会有些舍不得呢(毕竟少了个人将我比衬得高大威猛),何况龙大哥!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啊,舍得舍不得还不是一样?
两个人不再说话,各自默默想心事。
富丑觉得年初五这趟出游有点奇怪。
本来应该是,余卿先来吩咐一句“备马”,然后富丑牵出踏风和涉月(一匹没人敢骑的瘦骨嶙峋的黄马,只差挨一刀睡觉去,偏偏当初被余卿看中它好欺负,于是收归自己用,还起了个它担不起的好名字),再然后爷来了,帮着余卿先上马,最后爷才上马,两个人一起出门。
可现在是,余卿刚说了“备马”两个字,没等富丑去马厩,就抢先去牵了涉月出来,也不等爷,一个人先鼓着劲往马背上够,赌气似的。用的力气可真大,几乎让富丑怀疑余卿是不是忽然和涉月有过节。等到爷出现,余卿终于已经坐在了马背上。
更奇怪的是爷一声没吭,也没赞余卿两句“有长进”,只当没看见似的上了自己的马,就往外去。
“富丑哥你看,我不用人帮也能上马了。”跟上爷之前,余卿回头对富丑笑。
这余哥儿笑得也奇怪,怎么透着点凄凉味道?
富丑跟着他们出门往各处查看,来到煮泉香。掌柜王老头一见余卿和爷,照旧是要一起请去里间吃茶的。可余卿没有接受邀请,说想去前面看看从前同事的旧伙伴。
余卿特意换上跑堂的打扮,跟在一个扭捏不安的伙计后面招呼茶客去了。
奇怪啊,难道余卿就不想想,今时不同往日,他的身份再招呼茶客,会丢了爷的面子! 
爷竟然也听凭余卿胡闹去,一个人坐着听王掌柜聊天。
那王掌柜因为向爷举荐了余卿这样得力的人,所以一见爷少不得要谈些余卿在茶楼当伙计时闹的笑话:端茶时烫了手,收钱后忘了找,被客人骂就低头不言语,连道歉的话也支吾不出一句。
以往爷听这些笑话,总看着身边尴尬的余卿含笑。现在余卿不在身边,爷没了笑意。
这趟出行真是奇怪。
好容易从外面回来,爷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扶余卿下马,眼看着余卿吃力地去到门前,就着台阶下了马。
爷进了府就和余卿分手,却叫富丑立刻找人来,在门前安放上马石。
龙府从来不用上马石的,爷不许。连上马都要石头踮脚的家伙,爷从来瞧不起。所以余卿也一直不肯坏这个规矩。可现在爷却主动……
爷和余卿之间好像有些不对啊。
富丑回到家,忍不住和妻子兔儿说起:“兔儿,爷和余哥儿有些不对呀。”
“你才知道?憨!”兔儿点丈夫的额头,“现在满府人都在议论,说余哥儿只怕在我们这里呆不长了。可怜马丫舍不得,还哭了一回。我说马丫那是痴心妄想,余哥儿要走也轮不到她舍不得。”
“果真余哥儿待不长了?”富丑闷闷道。难道那上马石是为了余卿用不长,才暂时安放的?
“许是吧。”兔儿停下手里的针线,也闷了,“想起他刚来,身量单薄没有合适的下人衣装,我索性把为你做的新衣服给了他。一晃两三年就过去了,眼见他由跟班下人变了爷的左右手,谁知道就要走了。”
“你把为我做的衣服给了他?我怎么不知道?”富丑注意力转移。
“那时我还没嫁你,你知道什么!”兔儿嗔怪,“现在才来吃醋,也太迟了些。”
“我不吃醋,我只奇怪爷怎么忽然就和余哥儿生分了。”富丑也回忆前情,“当初他来时连马缰绳都不敢牵,见了踏风就吓得哆嗦,我只猜凭爷的耐性能忍几天,谁知道爷硬是忍了这几年。现在余哥儿比先前好了许多,和爷四处去,在爷面前就是老虎他也敢为爷得罪,我只想他成了才,爷早晚和他签下长用的契约,哪想到……今天余哥儿上马没要爷扶,搁在往常爷早夸他了,可爷只当没看见。”
“余哥儿上马都没要爷扶?”兔儿吃惊,“看来他真的要和爷避嫌疑了。”
“避嫌疑?什么嫌疑?”富丑不懂。
“马丫把余哥儿的铺盖搬去客房了,胡管家说余哥儿今年年初三没陪爷喝酒,沈大哥又怪余哥儿长得太好。”兔儿叹气,“你说余哥儿能避什么嫌疑?”
“我怎么还是不明白?好兔儿,你直说了吧。莫不是有人怪余哥儿没规矩、主仆不分?”爷待余哥儿从一开始就和待别人不同,爷没觉得余哥儿受不起,府里人看了也只觉得有趣,有什么要避嫌的。
“不是不分主仆,是不分……说了你也不明白。”兔儿觉得丈夫迟钝得没救,“总之一句话,余哥儿不是寻常的伙计,他来得蹊跷,若真要走,也没人留得住。”
“我不信连爷也留不住他。”富丑眼里,主人龙立潮无所不能,没有他降不下的伙计。
兔儿苦笑,“爷未必肯留他呢。”
“怎么不肯留?连你我这样和余哥儿没什么大交情的人,都舍不得他走,何况爷和他投缘,一直都那么疼他。”富丑争辩。
那上马石,是爷为了余卿一个人安放的啊。
“就因为太疼他,所以爷才未必肯留他呢。”兔儿沉思起来。
夫妻两个相互看看,一个欲言又止,一个糊里糊涂。兔儿又点起丈夫的额头,“你憨呀!”
丫头小厮屏声静气,走路时都蹑手蹑脚起来。大家长吁短叹,暗骂没良心的曹二公子惹起了事端,害大家都心事重重不能欢喜过年。
龙府里这几天的气氛,真是有点奇怪啊。
立春后不久,城西的花匠陶师傅来龙府找余爷,说新得了西域的一种兰草,很适合府里后园蔷薇架附近那块空地栽种。
每常陶师傅来龙府,都会受到丫头、小厮的热情招呼,因为他一直被余卿当朋友看待。可今年来,丫头、小厮招呼依旧,却显得有点犹豫,似乎猜准了陶师傅这趟白跑。
余卿没有立刻接下兰草的话题,却一声不响领着陶师傅从会客的偏厅出来,经过回廊和一处处假山、池水,来到后园那块空地。
这一路陶师傅饱看两年来自己在龙府的成就,不论树木、藤蔓还是花草,龙府的后园是自己和余爷一手打扮的。
“余爷,今春我就要嫁女儿了。”陶师傅微笑着,“说起来,若不是两年前遇见余爷,我的小花圃早维持不下去了,哪里还有能力把女儿嫁给一个秀才郎!多亏余爷关照了龙府这桩大生意,又指点我花草生意的许多关窍,我女儿要我记得替她谢余爷呢。”
陶师傅的感激让双卿觉得感伤。一个女孩子因为她而得到了幸福?她真的有这个能力吗?
可是,她能为这个同乡人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她就要离开了,留在异乡的同乡人,以后一切靠自己。她希望陶师傅没有她帮忙也能成功。
“方才一进府就听奉茶的小丫头议论,说余爷有可能回江南?”当初陶师傅一听余卿说话的口音,就知道这少年是苏州人,虽然为了隐瞒身世故意说官话腔调。可陶师傅没有点破,他知道一个人背井离乡必有苦衷,所以只和余卿各自心知肚明。
“嗯。”双卿看着远处地面上朦胧现出的浅浅草色,“是要回家了。”
“回家好啊,连我在此成家立业、落地生根的人,也想着有一天回老家看看。余爷是单身在外,飘零的浮萍一般,当然还是回家好。”陶师傅赞同着。
“余卿一走,这后园只怕没有人看顾,荒了可惜。陶师傅若有时间……”双卿你是怎么了?拿不起放不下,这是你决心要做的男子汉该有的样子吗?
“一定一定,我有空自然来看看。再说龙大当家是个细心的人,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园子荒废。”陶师傅安慰道。怎么觉得余爷不同往日,有些失魂落魄的?
“陶师傅说的是。”双卿你不要想太多,爷从前没有你在身边,不也过得很好吗?庸人自扰没出息啊。
“那兰花……是很要人照顾才能成活的,要不然就不种了?可惜是极难得的品种。”陶师傅有点惋惜,可随即眼神一亮,“龙大当家过来了,正好问问他的意思!”
问他吗?还有必要问他吗?他不会有时间过问这些的,他甚至也不愿意他的伙计弄花草,怕人看着闲话他的伙计不够男儿气啊。
双卿心酸抬头,看着花匠师傅急急迎上龙立潮。
“今春没空闲。”龙立潮答复。
他果然拒绝了。
“等我们回来,陶师傅再推销花儿也不迟。”龙立潮见花匠失望,又补充一句。他的眼睛越过花匠看着余卿,“去塞外的商队,三天后出发。”
塞外的商队?“爷是说,小的可以去看李小姐了?”双卿,你也可以有理由多留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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