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盘》第17章


她握住他留在自己脸上的手,抽噎着,“我不生你的气……我也不走……”
他安心地闭了闭眼,又强撑着睁开,“真好……可惜只有在梦里,我才能好好和你说说话,好好抱抱你……你要是不姓莫就好了……呵呵,我真是糊涂,你要是不姓莫,或许我连认识你都不能了……还是姓莫吧,我宁恨你,也不想不认识你……” 
她听他语无伦次的话,哭得一塌糊涂,心底某处轰然坍塌,“律凌,忘了行吗?忘了你的仇恨,忘了我姓莫,行吗?” 
他歪歪头,用涣散的双眼盯着她,那些细碎的光渐渐聚拢起来,在黑暗深处闪烁着,又轰一声炸开了似的,消失无踪,“嗯,你说得对……忘了就好了……只要吃药就好了……吃药就可以看见你,和你好好说话,忘了你姓莫……我的药呢?”他迷迷糊糊伸手去床头柜找药,晏莫离终于反应过来,抢在他前头夺过药盒。 
他颓然垂下手臂,拉着她央她,“莫离不要闹……快把药给我,再晚你就走了……” 
晏莫离拿着药盒,眼泪决堤,把大半盒白色药片打的湿濡濡的。她认得这种药,有个大学同学就死在这种Vicodin的药物依赖上。律凌他嗑药,为了见她嗑药,为了和一个虚妄的幻像好好说会儿话嗑药…… 
他还在求她,“莫离,快给我……你是我的,我不让你走……”求着求着发起怒来,“为什么不给我?你想走是不是?你又去见明卿瑜是不是?不准走!你是我的!”他边吼边去抢她手里的药盒。 
她又急又心疼,挥手使劲把药盒摔在墙上,雪白的药片滚落满地,“覃律凌!你给我醒醒!你看清楚!我是莫离,我是你的仇人!我们莫家上下都是害你家破人亡的凶手!你给我起来,起来恨我!起来掐死我!起来找我报仇!” 
她发疯地摇他、捶他、打他,这样的律凌,比红着眼睛要掐死她的那个更让人伤心绝望。从小到大,无论莫家带给她的是什么,她从来没有过怨怼,那是她的家、她的命,除了接受别无他法。可是现在,她恨起了自己,恨这个姓,恨这张脸,恨伤了律凌的晏莫离。 
他叹了口气,轻轻握住她的拳头,“每次都是这样……你每次都生我的气,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 
她嚎啕大哭,好像被他握在掌心的不是拳头而是自己的心,“我不走,这次不走……只要你不赶我我就不走……不是,你赶我也不走……” 
他最后努力抬抬眼,“说好了?” 
“说好了……” 
他笑笑,伸手敲她额头,“骗人的妖精……”最后虚弱地闭上眼睛,自言自语:“没关系,再吃药就好了……” 
律凌终于沉沉睡去,她枕在他心口上,摸着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哭到夜幕降临,又哭到夜深人静。好像一次性把一辈子的眼泪都用完了。那些咸涩的泪水却走错了路,全数倒流回心里,撑得心脏满满的都是酸,像哥本哈根少女花的蓬蒿香气,古古怪怪的,却能让人一生铭记。 
第22章 永远不远
律凌被清晨第一道阳光唤醒,皱了皱眉坐起来,他明明记得昨天拉好了窗帘的。空气中似乎还有她熟悉的味道,像是很多很多的花草香混合在一起,有玫瑰、白檀香、柠檬、茉莉、铃兰等等等等,却淡的几乎捕捉不到,轻易消散如往日浮华。
他动动疲惫的手脚,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服药了。他痛恨这样的自己,明明知道什么时候该止步该放手,但知道只是知道,却不代表能够。思念是毒,比药可怕,他无法抵抗,只能一次次在残留着她气息的床上,用药物感受那些并不真实的温情,苟且偷生。他想起她梦里的保证,说不清是失落还是自嘲。
他走过长长的走廊,下楼时隐约闻到一阵酸甜的米香,不禁在心中嘲笑自己事到如今仍存奢望,却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厨房里,佣人正用汤匙搅动着酒酿圆子。他微微失望,却因随之而来的声音心里一震。
“李妈,现在放糖吗?”
他看见晏莫离从冰箱后走出来,手上拿着一罐砂糖。律凌的眼睛有些湿润,这样的场景,他在梦里幻想过无数次,他甚至一度怀疑这是药物延迟产生的致幻作用,直到佣人看见他赶紧道歉说:“覃先生对不起,因为晏小姐想做您最爱吃的酒酿圆子,就打电话让我过来了。”
他点点头,目光淡淡扫过佣人身后局促不安的晏莫离,转身进了浴室。
晏莫离暗暗松了口气,详细记下李妈说的步骤,送走了李妈,估计律凌快出来了,把热气腾腾的酒酿圆子和刚学的几样小菜摆好。
律凌走出浴室时,已经恢复了衣冠楚楚夺魂摄魄的凌厉,他拿上西装外套朝门外走,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小跑拉住他,微垂着头,“30天。”
他背对着她,声音不带温度,“我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失忆了应该去看病。”
她绕道他前面,逼迫自己直面他的咄咄逼人,“我什么都知道了。我答应你,莫家欠你的一切,我都会还给你,我会让你父母的灵魂得到安息,让你的余生不再被仇恨和痛苦折磨,让这十几年、两辈人的恩恩怨怨彻底结束。我只要30天,让我呆在你身边。我保证,30天之后,将会是一切的终点。”
她看不懂那片漆黑里的情绪,现在的她,也已经无需再去猜测揣度。她只知道,还有那么一个月的时间,她可以不管不顾在他身边好好爱他。
律凌转过头,冷冷丢下一句话,“不怕被掐死的话,随你的便。”
她看他大步离去的背影,怔怔落下泪来。如果暴风雨不会过去,请让我,和你在雨里跳最后一支舞。
他一走就是四天,第五天晚上回来,仍旧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却吃了她煮的东西。
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力气,把他推到墙上,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这辈子,我们只有25天了,请你记住。”
她转身就走,被他一把抱住,狠狠地拥吻。
第二天,王向阳来送了一些资料,律凌把办公室搬回了家里。他们开始像从前一样,自己煮东西吃,然后一起在沙发上听音乐或者看电视。傍晚就去使馆区种满郁金香的小路上散步,看身边经过的外国人,猜测他们的国籍和身份。短短几天,他们已经认识了不少邻居,晏莫离也学会了用法语、葡萄牙语和芬兰语说你好。
华灯初上,他们在中央广场喂鸽子,几天下来已经和这里的鸽子混得很熟,晏莫离坏心眼儿地去拽它们的尾巴,它们只是晃着笨重的身体跑开,并不惊慌飞走。
她撒出手里最后一把稻谷,拍拍手上的细灰恶狠狠地说:“看这些肥鸡,都不怕人了,统统抓回去打牙祭!”
律凌也禁不住笑,伸手刮她鼻子,“要是养肥再杀,第一个该杀的就是你!”
她把鼻子皱的像蓄势待发准备咬人的小狗,“我代表世界动物保护组织,咬你个无良饲养员!”
他接过扑过来的晏莫离,抱着她转圈,惊起一片白鸽。
“汪!汪!”
两人惊讶转头,一只拉布拉多幼犬正冲着惊起的鸽群狂吠。晏莫离四下看看,却不见主人,“这是谁家走失的狗吧?”
“嗯。”律凌放开她,慢慢走近小狗,靠近时蹲下身来,伸出手轻轻地召唤,“过来……” 
金毛歪着笨笨的大脑袋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在晏莫离几乎失去耐心的时候,终于移动了一只前爪,缓缓向他靠近。 
律凌对狗很有一套,不断轻声引诱着,慢慢靠近轻轻触碰取得它的信任,直到夜色已浓,终于和小家伙混得熟了。金毛在他面前不停蹦跳转圈,不时用爪子按按他的膝盖,最后甚至大胆的用细滑的小舌头舔了他的手指。 
他笑得欢畅,“它饿了,咱们带它回家吧,明天试试能不能帮它找到主人。” 
她回过神来,“唔”了一声,和小金毛一左一右,跟着律凌,朝一个名为“家”的方向。 
小家伙确实饿了,把家里的牛奶喝了个精光,律凌说这个年纪的小狗只喝牛奶已经不行了,亲自下厨给它蒸了些牛肉。 
晏莫离说他像个超级狗奶爸,律凌一边把牛肉切成细长的小块一边回敬:“照镜子看看膘肥体壮的你,就知道我有多称职了。” 
她识相不再自取其辱,讨好地捡起一块牛肉逗金毛,“给它取个名字吧!” 
律凌放下刀洗手,“它有主人,还是不要乱取的好。” 
“我不管!就算养一天也好,咱们就是它的主人。”她执拗地摸着它,“这么胖,叫球球?猪猪?蛋蛋?圆圆?……” 
她得意的看见某人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忍无可忍说:“叫永远吧。”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看他面无表情转身上楼。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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