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本买卖之旧案》第30章


沈展翼原也想,萧栈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肯放过金万两,便道:“那我也还是留在这里吧,就麻烦王太医将就着在这里给在下治一治吧。”
“这……”
王太医和另外一个许太医对望一眼,心里都是难办。
既然是皇上亲自交待了来治疗,又允许沈展翼戴罪回府,那自然是不希望他死,必须要治好了才行,可这大牢里阴湿寒冷,脏乱不便,就算一时治好了,也很难保证不会再次感染恶化。
金万两一听皇上允许沈展翼回府治病,乐得差一点跳起来,也不再愁眉苦脸,脑子也灵光了,急急忙忙的从怀里往外掏银票朝两个太医手里塞,一时高兴得忘了沈展翼现在还靠着他支撑才站得稳,一动步的时候,险些害得沈展翼摔趴在地上。
“哎哎!……我不回去!”沈展翼一只脚站着,身上病的没有力气,根本拦不住金万两,只得喘着气虚虚弱弱的扯着金万两的衣袖强调自己的意愿。
金万两哪还管他这些糊涂立场,对着两个太医和老太监的脸上笑得真真一个谄媚,生怕他们一时不高兴又不准沈展翼回去,一边挥手赶苍蝇似的赶着沈展翼拉扯他的手,一边堆笑着跟人说着好话,一边也将沈展翼的伤势夸张得耍η笕盟求贫ǖ娜衔蛘挂肀匦牖馗瘟啤?br /> 其实就算金万两不这样,那老太监也懂得做人,定会放了沈展翼回府。
不过,当事人却偏偏不领这个情。
沈展翼没有了金万两的支撑站不久,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耍赖这件事虽然有损他沈小公子的威严,但和与金万两分别、将金万两一个人丢在这黑暗的大牢里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金万两见三人都没有异议,连忙回身去扶沈展翼。
却见沈展翼就是不肯站起来,不论他低声劝什么,都是只有两个字“不走!”
金万两急得汗都淌下来了,生怕那三人突然改变主意,情急之下低声骂道:“你这混蛋玩意儿,我银子都给了,你不回去,我不是吃大亏了!混蛋!王八蛋!我攒那些银子容易吗?是让你这么败家的?”
他声音虽然压低了,但到底还是处在一个牢室里,三个人也听得清楚,一时之间分外尴尬。
金万两见沈展翼犯浑,急得无奈,当下便一掌刀敲在他脑后。
☆、第 27 章
他其实根本没什么武功,只不过以前常听说书的这样讲,情急之下胡乱拿来试,也是沈展翼病的身体虚了,才当真被他这一掌敲得半昏过去。
见这招奏效,金万两忙对那两个太医道:“不好,不好了,大人您看,他都晕过去了,赶快抬回去治病要紧啊!”
那两个太医分明看见是他把沈展翼敲晕的,此时听他一说,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还是那老太监见事快,招手就叫进来两个狱卒,一背一扶的,将沈展翼背出了大牢。
他们前脚出了牢门,狱吏后面就将牢门关上,用一指粗的铁锁链牢牢将铁栅栏锁上了。
金万两就在这哗啦哗啦的锁链声中看着沈展翼的背影一步一步出了他的视线,直到再也看不见,还是没舍得收回目光。
他刚才急着让沈展翼回去,满脑袋里想的都是要他好好医治伤口,根本就来不及去想其他。
可现在沈展翼的人走了,他的人却空了,心里脑里都空了。
只剩下沈展翼最后的那一个背影。
他现在连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沈展翼也不知道。
也许,那一记掌刀就是他和沈展翼这一辈子最后的告别了。
现在想起来,觉得这样的告别真是有点太粗暴了。
他那时候要是脑袋更清醒一点就好了,可能还来得及在沈展翼被背出去之前抓一抓他的手,或者摸一摸他的脸,至少也该再多看他一眼。
金万两两手死死抓着栅栏,那铁质的栅栏冰冷刺骨,他却分毫感觉不出来。
他也不觉得心里有多少生死离别的痛。
只是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喉咙里有点堵得慌,所有的思维和行动都变得很缓慢和茫然,既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想点什么。
他在栅栏前一站就是一下午,直到晚上送饭的狱吏来了,他也仍旧是面对着沈展翼出去的那方向站着。
狱吏拿盛饭的铁勺子在他身前的栅栏上敲了敲,见他没有反应,也懒得理他,直接提着饭菜走了。
等到夜里了,金万两才终于觉出双腿酸麻,再也站不住了。
沈展翼的伤势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更严重得多。
他勉强撑起来的精神在金万两那一掌之下崩塌,直到回了沈府第三天才终于清醒过来。
那时太医已经医治过他的腿,剜去了溃烂的腐肉,敷上了最好的生肌良药,用最好的药材接连灌了三日,才算把他救活了过来。
只是,沈展翼的人活过来了,生气却死了。
他久病初愈,原本精神就是极差,迷蒙里一认出躺着的地方是沈府东苑自己的房间,立时就是呼吸一窒,胡乱抓过身边伺候的下人哑着嗓子问道:“我回来几日了?”
“少爷可醒了……”
沈展翼不理会其他,红着眼睛、怒声打断他又问了一遍:“我…回…来…几…日…了?”
那下人见他醒转本来高兴的要出去叫人,被他这般一吼连忙乖乖答道:“三日……”
沈展翼听了,直觉耳边轰的一声响,脑袋里只剩下绝望。
三天的时间别说是金万两一颗人头,便是一千颗人头也都砍完了。
他心如死灰,身边不论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只死死盯着床顶怎么也闭不上眼,恨自己那是为何没能多撑一些,也恨自己这条伤腿为何这样的不争气。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黑了,他才终于回过神来,将方才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最坏的想象勉强压下去,动了动手。
原是沈展峰刚为他换了额头上的湿布,又怕他这样瞪着伤了眼睛,才一并盖住了。
“三弟,你说句话吧……”沈展峰坐在他床边,连声的叹气。
他这弟弟自小就是兄弟里最聪明的,无论是主意还是心机,都胜过两个兄长,他就从未见过这样茫然、绝望的沈展翼。
“三弟怎样……”安静的时候,沈展智也进来了,见沈展翼连眼睛也被蒙住了,便皱眉问沈展峰。
沈展峰一摇头,兄弟两人又都只剩下叹气。
“……雁文……”
沈展翼看不见两人神情,但那压低着的叹息声还是声声入耳。
“三弟……你且先养好自己,咱们再想办法……”沈展智安慰他。
过了一会儿,沈展翼又哑着嗓子问:“焦雏回来过吗?”
“三弟放心,焦雏回来过,沐晨安好,裴安已经安顿好了。”
沈展翼无声的点了点头。
这消息多少也算是给了他一点安慰,至少沐晨现今安然无恙,总算是给他炙烤着的心头上落了一点清凉。
他并不是个遇到挫折就会屈就和灰心的人。
但金万两如今深陷死牢,沐晨又散落在外,爷爷被皇帝囚禁宫中也未知安好,沈家已经这般风雨飘摇,前路眼看着就只剩死路,他又如何能斗志昂扬?
他在这些重重困境里,一直觉得,只要他还在金万两的身边,就总是能有办法保护他,只要他还是沈良承的孙子,皇帝就总会有些许顾忌。
但现如今,他被送回了沈府,那就是表示皇帝已经网开一面了,恩宠也就到此为止了,而这一点点的恩惠,被他用完了,再也不会有了。
“雁文……发落了吗?”沈展翼扯掉眼前的布,双眼通红,看着沈展峰问。
“……还没有……”沈展峰顿了一下,接着道:“但是……早上的时候,茂亲王案结案了。”
弘举的案子审到现在牵进来的人不计其数,比当年敬王案还要多,但主犯弘举和闵家一直没有最后定罪。
“结果呢?”
“……弘举赐死,闵家女眷冲妓,男子十五岁以上斩首,以下流放。闵秋柔因有孕在身免于一死,待生产之后贬为官奴,其子送岩山出家,终生不得下山。”
沈展翼安静听完了,凄然一笑。
萧栈连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这样狠心,又怎么还有可能会饶过金万两?
“三弟……你?”
沈展翼深吸了一口气,撑着胳膊坐起来,指着桌上晾着的药碗淡淡道:“我是得先养好我自己……”
腊月,年关将至,原本应该喜气洋洋的京城,却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腊八刚过,京城西郊的法场上就连续三天斩了上百人。
这血流成河的场景叫人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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