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衣》第6章


AmeKo双手插腰,挺起胸膛:
「而且我叫雨子呀!不喜欢雨天的话,岂不有损威名?」
『可是雨快停了,怎麽办?』
「没关系。只要有下雨,我就很高兴了。」
AmeKo把头伸出窗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雨是没有国界的,大坂的雨跟台南的雨同样都令人神清气爽。你觉得呢?」
AmeKo转过头来询问我。
『嗯。』我点点头。
没有国界的,岂止是雨。人跟人间的微妙感情,应该也是吧!
为了贯彻板仓老师的〃寓教於乐〃理论,我到唱片行买了卷录音带。
所有的歌对我而言都是陌生,因此我也不知道要挑哪卷。
正要闭着眼睛随便摸出一卷之际,发现一卷日文歌录音带里,
竟然还有邓丽君的〃爱人〃与欧阳菲菲的〃Love is over〃。
我买了它,三不五时拿来听,虽然歌曲略嫌悲调,久听却顺耳。
後来,我跟AmeKo间的距离好像没有了,不管是种族文化还是语言。
九点下完课後,我都会邀她看一会电视。
『寓教於乐嘛!』我学着她说话的语气。
「假公济私吧。」她也学我说话的样子。
有时我还会问她肚子饿不饿,然後泡碗面给她吃。
AmeKo说她很喜欢台湾泡面的味道,不像日本的泡面略嫌太甜。
那一阵子,台视在每星期二晚上10点会播出日剧【东京爱情故事】。
AmeKo很喜欢看,每当看到完治与莉香的对话用中文发音,
她就会一直笑一直笑。
那时我的眼光就会偷偷从电视萤幕上,转移至她唇边的虎牙。
所以即使我也看了那出日剧好多集,我仍然搞不懂那是出浪漫文艺剧?
或是幽默爆笑剧?因为我只记得AmeKo的笑声。
还有,如果叫雨子就会喜欢穿雨衣,那麽剧中人物一定都是风子。
因为他们常穿风衣。
耶诞夜适逢周末,信杰又在住处办个聚会,虞姬也邀了AmeKo、和田与井上。
那其实是我第一次看见和田与井上,之後因为AmeKo的关系才熟悉起来。
当然我对她们微醺时的豪放惊愕不已。
还有一个日本男孩也跟着来,不过我一直不知道他是靠哪个裙带关系来的。
他说他叫矢野浩二。
「WaDaSiWa TaKo(章鱼) Des——」
他喝了一些酒後,嘟起嘴巴,并夸张地上下扭动双手,学着章鱼游泳。
虞姬、和田与井上笑得不支倒地,AmeKo却只是应酬似地微笑。
「我喝醉了的呀!我要找东西吃的呀!哪里有吃的呀!」
〃的呀〃了半天,可见他讲中文时的蹩脚。
如果我是他的中文老师,我一定切腹。
他先将嘟起的嘴巴靠近和田,和田笑着轻轻把他推开。
然後靠近井上,井上也是笑着跑开。
但他却跳过虞姬,直接进逼AmeKo。
看他还知道避过虞姬这个三铁高手,免得被虞姬轻轻一推导致重度伤残,
我才明白这混蛋摆明了借酒装疯。
AmeKo不敢出手推开他,又不好意思跑开,只得手足无措地在原地勉强闪躲。
『WaDaSiWa 渔夫 Des——』
我拿起一个抱枕充当渔网。
「我喝醉了的呀!我要抓章鱼的呀!哪里有章鱼的呀!」
我走到他身旁,毫不客气地就拿抱枕往他头上砸落。
谁说这只章鱼喝醉?他闪躲的步伐轻灵得很,倒像个练家子。
「你——」他有点发火,瞪视着我。
『我已经喝醉了的呀!让章鱼跑掉了的呀!』我假装摇摇晃晃。
「哈哈哈——还是章鱼比较聪明。」信杰赶紧笑了几声:
「喝醉的渔夫,就别出海抓鱼嘛!」信杰又轻轻推了推我。
「章鱼桑,我们再喝一杯。」
陈盈彰也马上补了一句。
「你刚刚是怎麽了?矢野好歹也是客人。」
我假装到阳台透透气,信杰跟了出来,小声地说着。
『他叫矢野吗?我以为是野屎。』我口气不太高兴。
「是不是只因为他对AmeKo不敬?」
『不是。我只是看他不爽而已。』我有点强辩。
「智弘——」信杰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跟AmeKo保持距离吧!」
『还需要保持距离吗?难道日本跟台湾的距离还不够远?』我负气地说着。
原来我跟AmeKo虽然可以克服无形的种族、文化、语言等距离,
但有形的距离,却依然存在。
信杰又进到房间後,AmeKo就溜了出来,站在我身旁。
然而我们并未交谈,只是并肩享受着阳台上拂面而来的夜风。
过了一会,也许我们都觉得对方为何不说话?於是同时转过头去。
目光相对时,AmeKo眨眨眼睛,我便笑了起来。
「蔡桑,谢谢你刚刚帮我解危。」
『不客气。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这句懂吗?』
「呵呵,我不太懂。请蔡桑教导。」
『意思就是当你碰到不要脸的章鱼时,就可以把他当〃猪只〃来教训。』
「呵呵,蔡桑,你这样乱教,我当真怎麽办?」
後来矢野浩二仍会藉机纠缠着AmeKo,不过AmeKo没给他任何机会。
和田有次看不过去,劝AmeKo说:
「同样是在台湾的日本留学生,彼此联络一下感情也很正常呀。」
「我偷偷告诉你哦——」AmeKo忍住了笑:
「蔡桑说矢野是猪只,一定要诛之。」说完後,AmeKo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会被这个中文老师带坏。」和田虽这麽说,但还是陪AmeKo一起笑。
1995年的农历春节来得特别早,1月31日便是大年初一。
小年夜那天,我一大早就该回家。临行前,拨了通电话给AmeKo。
『AmeKo,我要回家过年了,先跟你拜个早年。』
「那你什麽时候回台南?」
『起码也要一个多礼拜吧!』
「啊?好久哦。」
『嗯,的确好久。』
自认识AmeKo以来,从未有过如此长的分离时间,
我感觉就像用同手同脚在走路般地不自然。
大年初二清晨,天空飘起细雨,我不禁想起了AmeKo。
AmeKo在台南好吗?这种下着小雨的天气,她一定很兴奋。
做学生的我,该打个电话向老师拜年吧!
「你好,我是板仓。请问找哪位?」
『AmeKo,恭禧发财!』
「你——你是蔡桑?」
『Hai! Happy New Year! ITAKURA 桑。』
「蔡桑,我——我好高兴听到你的声音————」AmeKo突然抽噎了起来。
『怎麽了?心情不好吗?台南没下雨吗?』
「台南虽然下雨,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有点怕。」
『和田与井上呢?』
「她们都到台湾朋友家里过年了。」
『你怎麽不跟着去呢?』
「我跟那些台湾人不熟。而且我不知道在台湾过年时,所有人都跑回家。」
AmeKo委屈地说着。
『别怕。我马上回台南陪你。』
「这样好吗?你不用陪你家人吗?」
『没关系,反正忠孝不能两全。』
「这哪是忠孝不能两全?你这叫不忠不孝吧。」
AmeKo终於笑出了声,但还是不放心地问着:
「你会不会被你家人骂?」
『不会啦!反正我在家里也是无聊,我去找你玩。』
「嗯。ARiGaDo。」
我回到台南时,已经是晚饭时分。
过年期间很多商店都没营业,於是我到超市买了一些东西,
然後邀AmeKo过来吃火锅。
那晚一直下着小雨,AmeKo的心情很好,虽然电视节目很无聊。
後来我们乾脆到阳台上听雨声。
随着雨声的旋律,AmeKo也轻声地哼着歌。
『很好听的歌,这是什麽歌?』
「这是美空云雀唱的大坂季雨。」
说完後,AmeKo突然学起美空云雀唱歌时夸张的手势和表情:
「DaiTeKuDaSai,A—— Osaka SiGuRe(请拥抱我吧。啊!大坂季雨)」
很少看到AmeKo类似耍宝的行径,我不禁被逗得笑了起来。
但唱到SoNeZaKi(曾根崎)时,她突然停顿下来,然後叹了一口气。
『想家了吗?』
「嗯。我刚好住在曾根崎附近,唱着唱着就开始想家了。」
我其实很想问她什麽时候回大坂?却又不想听到答案,只有沈默着。
「蔡桑,」AmeKo打破了共同的沈默,兴奋地说:
「大坂很好玩哦!下次我带你叁观丰臣秀吉建的大坂城,再到四天王寺去逛,
那是日本最古老的官寺。然後我们还可以去吃全日本最大的章鱼丸子——」
AmeKo眼睛一亮,好像我们已经置身在大坂的感觉。
『日本,好像很远——』说完後,我在心 叹了一口气。
「12点了,好像有点晚。我该回去了。」AmeKo淡淡地说。
『等雨停吧!』
「嗯。雨好像快停了。」
『唉——本是缠绵夜,雨停何太急。』
「呵呵,你是不是在学曹植那首七步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你猜中了,厉害厉害。你要不要破曹植的纪录,在七步内也完成一首诗?』
「别开玩笑了,我根本不行。」AmeKo笑着摇一摇手。
『未必喔!我走慢一点,而且死都不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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