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生命中温暖而美好的事》第27章


度,一边把大块猪排夹到他的餐盘里,等他的回答。
“暧昧?”他缩着脖子呵呵笑起来。
“嗯……”
“是很暧昧的。”他停了筷子,把左手缓慢地握起,“我本来就喜欢你。”
“唔……”
“傻啦?”
“把手给我。”
“干嘛?”他摊开自己的手,我把自己的叠放上去。
叫人欣喜的温度,在触及的范围内乱成一团。
“你也很讨我喜欢。”
'肆是放肆的肆'
2001年的初夏,上海蓄了很多雨,人人都把伞顶在头上,一副睡觉也不摘的样子。我记得一个闪电将数学老师的脸映得白寥寥的特写,她油腻的额头反着光,让全班刹那肃静。那是很特殊的记忆。后来和林嘉宏说起来的时候他就笑我发花痴,我说二年级的小屁孩怎么懂大人的悲哀,他说理解我的高三综合症。
高二的林嘉宏或许真的不会懂,有时我换位靠窗坐,能看见冲出体育馆的他和朋友们在雨里迈着大步涌进教学楼。他穿白的蓝的红的灰绿的,各种带图案不带图案的T恤,裤子总是挽上小腿,露出清瘦的气质。他是林叔叔和林阿姨的小太阳。几次他抬头看见我,不摆手只看着笑,我转回头,老师在黑板上温习强调句式。哪里强调了?我看不出来。
干净的男生,有大大小小的坏习惯,有些事情漂浮在表层,中间是茫茫的白。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因为林嘉宏小我一岁零四个月的缘故,他偶尔爆发的欣喜显得异常突兀。学校凌晨三点为学生打开宿舍大门让大家去看狮子座流行雨的时候,天空是好味的豆沙色,林嘉宏踩着锐步鞋跟就带我去操场。没有月亮是因为总是下雨而云层太厚,我以为肯定看不见流星的,但他爬上领操台,颀长的身体在模糊的夜色里不可一世,头发或许有扬起来实在因为看不清。可我记得他的声音,他说“一定要让黎焰考进最好的大学”,用喊的。
那天没有多少人看见流星,林嘉宏看见了,第二天说得有头有尾。我在他身边背农业的重要性,梗住似的突然记不起来,只有他飞快地吃着午饭,鞋上粘着枯萎的草。
在周日晚上回校时看见高一高二集体在影厅看新片的通告,和班里人气愤地嘀咕了一番,走到教室看见公布的十校联考成绩单。年级第144名,我比上次退了97个位置。包里还带着爸爸送我出门时塞进的五百元钱,突然就变得很重。放了书包我走下楼去,都是嗡嗡的高一生,校服滚着黑边而不是高三似的褐色,又往高二方向寻找,终于抓住了林嘉宏的衣摆,他也不惊讶只问又出什么事。这时人群哗啦一下被入口排空,几分钟内就余我们两人孤单地站在场外。飞虫撞在路灯上的声音可以清晰地听见。
“考试,砸了。”
“我的鞋还被偷了呢!”
“我爸妈……我对不起他们。”
“只不过是偶尔一次失误罢了,你成绩一向不错的。又不像我。”
“你本来就差。”
“是呀,我也早死了和你进同一所学校的心了,反正总会同城的。不过看你今天的样子,我有死灰复燃的希望。”
“……滚!”
“唉,我的电影都没得看了。”
“能听出点声音来,似乎。”我靠门站直,确实能听见电影里的女角说“谁也不能预料我们的未来”。
“又不是眼疾,还指望着听声音……不过学校的隔音设施还真差啊。”林嘉宏靠紧我身边,是男角跟着说了一句“为什么你没有信心?”
我正在区分学校放的是哪部儿童不太宜的故事,听见他嘀咕着:“我有。”
“嗯?”
“信心。”
“什么意思?”
“你觉得可能么?”
“你吃错药了还是我理解能力差了?”
“……白喜欢你一场。”林嘉宏转头看着校北门一片模糊的树林。
“这可真遗憾。”
“呵呵。”他干笑两声,在音乐微微上扬的时候低头凑进我的脸,昏暗里逼近的温度,是易燃产品。
“哈,原来指这个。”我这么想的,却不能由嘴说出来了。
“喜欢,是真的。”电影里通俗的台词,成了夏末收尾的茉莉花。
'伍是伍'
我醒了后,从枕头下摸到自己的手表,把身体掉个方向凑近车上的微弱的灯看时间。一点十五分。还很早。
脖子里都是怪味的汗,我穿上鞋子爬起来坐在扳椅上,车厢里没有人喧哗的动静,似乎都在支着耳朵听铁轨“咯当咯当”的响,有个男人在离我两个位置的地方抽烟,星火一灭一暗。
远远有山的模样,山上会闪出针点般的灯光,想不出那是什么,打两个冷战。去床铺上找到包里的外套,穿上时被辽远的青草气息卷走。我想起以前用这个嘲笑林嘉宏是蚱蜢,他站在尽头笑。
爸爸妈妈和林叔叔林阿姨大概早就看见我留下的字条,我写我要去看看他的。我很久没看见林嘉宏穿着空晃晃T恤的样子,他是不是黑了还是依然那么白,他的手心里有没有潮冷的汗,这么多我都不知道。
是几月几号我忘了,但之前林嘉宏其实有在电话里告诉我她妈妈看见了他放在钱包里的照片,我说怎么,他说是你的呀。感觉有点像发现原来好听而特别的曲子其实是用吸管在杯子上抽拉出的,不是欢喜,是恍然大悟的灰心。
林阿姨坐在我对面,她的眼泪哗哗流下来,是比什么都沉重的说明。她只说是小宏乱来,焰焰你是姐姐要理解他不要生气。我把纸巾递给她的时候,有一颗中年妇女无能为力的眼泪掉在我的手背上,烧灼的感觉。爸爸妈妈送走林阿姨时劝她说小宏现在正在高三的关键阶段,这些事情先不要去追问他,让他考完再说。我靠着门听他们预谋般的说话,在一侧卫生间的镜子上是自己留长的头发,泛着刺眼的光亮。
林嘉宏只有两次是给我打了电话,我听他的声音里沉闷的停顿,我问他还好吧,他说就那样,我说你妈妈,刚说两个字,他突然提高了嗓门:“我妈是为我好的。”
“……”
“是不是?”
“难道不是么。”
“我知道。”
“……你功课怎么样。”
“都还行。”
“林嘉宏你很聪明呀。志愿填了么。”
“填了。”
“哪个?”
“你现在读的那所。”
“……这里?”
“怎么不行?”
“你得根据你自己的成绩,不能乱来。”
“你怎么知道我就考不上?”
“你以前说过不这么打算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的情况不同了!”
“……你爸妈知道么。”
“还没告诉他们。”
爸爸送西瓜进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的表情,我握着电话只能一语不发,林嘉宏在另一头烦躁起来说那我挂了。他的声音被突然切换成漫长的“嘟”。
'陆是陆'
林嘉宏终于没能考上他的第一志愿,在表格上七跌八落后本应去靠近西部的一所大专,幸好林叔叔左右疏通,他辗转去了南方一所大学。林阿姨在电话里跟妈妈讲这个事情居然能把两个人都讲哭,我在边上看得不能理解也手足无措。
好像是我害了他。其实他大可以留在上海,他的爸爸妈妈每天都会熬各种糖水,冬夏季空调从不停止运行。他可以一件件把商场里昂贵的T恤穿遍,然后会在……然后会在我周末回家的时候来我家吃南瓜煲。我想他应该会。
但我站在马路上,深吸一口气后往回走,是因为知道林嘉宏不会再出现在这里和那里,他头发带着极浅的褐色。路上是我自己一个人,那个小我一岁零四个月的男生和他英俊的容貌在很遥远的南方。
火车在拐弯,能看清。车头昂着单调的白光,照耀在漆黑的平原上,挺恐怖的。我披着林嘉宏的外套去卫生间洗手。睡眠不佳导致脸色暗淡,异常突出的黑眼圈和不整齐的头发,从上车起就没说过话,搞得嘴唇罢工似得粘在一起。我边叹气边往脸上泼水。有人轻轻地拉我。
我转头看,是个穿蓝衣服的小男生,脸很胖,鼻子鼓鼓的。我问他怎么?他说手弄脏了,想洗手。我说好,姐姐让给你。一边往外退。
“谢谢姐姐了。”
时间从车头起迅速褪皮,令我看见在黑暗里依靠在一起的林嘉宏和自己。他打开手表的夜光灯时映照着为英俊异军突起的鼻子,我的头发在林嘉宏的胸前蓄成池水。在醒来的时候两人轻声讲话,他最后笑着说:“谢谢姐姐了。”吃了我一记如来神掌。
那个我喜欢的男生哪去了,为什么他不在我身边。
我死死捂着嘴,却还是把深重的呜咽冲破了防线。
'怒,是编的呀,全部都是编的,恼羞成那个怒'
夏日终年 
——给夏衡。
——我对你的爱已经多到连“我爱你”三个字都不能表达。所以我要写很多很多话。
——我逃了你整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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