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情于锦》第42章


千岑只是眉眼一晃,看了一眼他双手托着的腰身,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各路情况就被生生压了下去,答道:“这些琐事自有臣等打理,陛下产下龙儿之日渐近,还望保重龙体。”
“琐事?”欧阳洹眉头微攒,“我上晖皇女投敌卖国,和亲质子不明所踪,平疆将军暴毙,这些都算是琐事?还真等到三皇女带着月国的军队攻进京城了才算不得琐事了。”
千岑静静听他说完,在声音中加了几分软绵的内力,达到安神的功效,道:“陛下,月国是寻得了三皇女,但据闻在合作上还未达成一致,在月国的密探证实了真的三皇女数月前回到上晖,她们也是近几日才看出如今月国宫中的三皇女是假的。至于平疆将军,孤勇至极,才让贼人有机可趁。”
欧阳洹听着也不言语,等她说完了仍坐在塌上偏着头看她。千岑思量半天,终是继续道:“另外,百里花似在京城郊外寻得了昏迷的豫儿,带着她西下了,豫儿……至今昏迷未醒。请陛下示下,是否追回?”
没有回答。千岑抬起头,却见欧阳洹出了神,凝眸处却是一盏留待深夜点灯的红烛。千岑正待唤他,却听他声音清朗:“你不刚刚还说这些琐事有你们为人臣的操心吗,怎么一转身就忘了。”
千岑闻言不再看他,只是低下头,道:“遵旨。”
过了一会,欧阳洹又道:“上次祁阐说你入了魔,入了魔……会如何?”
千岑抖抖衣袍,宽袖生风,沉声道:“会纠结在一个贪字上,内力和心境都不再纯一,常常会被扰乱心神,而到手的东西就都放不开了,也是违了冥阳的祖训。”
“放不开了么?”欧阳洹轻叹。
暮色降临,寒气渗人。百里花似刚替千豫掖好被子,就见她长睫一颤,紧接着她就皱着眉头睁开了双眼。百里喜悦言于表:“可算是醒了,都昏了两天两夜了。”
千豫看清眼前何人之后虚弱一笑,抬手触了触他的脸庞,便要挣扎爬起。
百里忙扶着她坐直了身子,她刚欲开口询问,环顾间却见床帘之上晶莹剔透的冰花一朵,花瓣上赫然一个无鬼的标记,当下顾不得其他,伸手摘了就扔进床头的水盆之中,一行朱红的字立马显现开来,又瞬间消失不见。
千豫和百里对视一眼,百里轻轻点了点头,千豫握住他的手,道:“我们立刻起身去卓山。”
第十八章 佛门之地,终是清静。纵然时有百鸟齐鸣,清钟回响,树枝婆娑,也不过是永恒静谷的一丝点缀,愈发衬得山谷沉静如古井。
足尖踏上较高处的石阶,千豫右手攀住阶边树,左手伸出,与百里花似指尖相触,接着十指相握。
两人靠着巨石喘息,百里偏过头,凝神望向她,见她眉头微皱,便问道:“怎么了?”
千豫回过神,淡淡一笑,低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寻常,静的有些沉了。”她边说边转过头,正好看到一滴汗珠在百里尖尖的下巴下成型然后滴入脚边草丛再也不见,于是语气中就带了些愧疚:“若是我内力还在,便可带着你用轻功了,你也不用受这份罪。”
百里扬起脸,满是不在乎,道:“若是单单为了不受罪,我大可好好呆在月国,再退一步,我也可乖乖呆在上晖宫中,还有……再苦我也吃的得。”
千豫闻言只是笑笑,眼神却深了几分,她再看他一眼,他本就是纤细少年,脸面也是偏柔和,却偏偏常年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于是就让这个少年生动起来,混合着他绝美的外形藏下致命的诱惑。
她笑出声,百里带着疑惑的眼神追随而来,于是她又道:“看看你一副不为世俗所缚的样子,没想到遵循着这么传统的古训——我为人夫,妻为我天,女为我地,相妻教女,为我常纲。”
百里眼珠一转,头撇向一边,佯怒道:“这些传统可没我什么事,以后有了孩子由你教导,我才不愿费事。”突然声音又小了下来,他喃喃道:“我怕教不好……”
千豫似被揪紧了心,半晌才握紧他的手,柔声道:“如果我们有个孩子,她会以你这个父亲为荣。”说完站了起来捋顺衣袍,望一眼似无尽头的石阶,道:“走吧,还有很长路。”
漫漫石阶犹如通天,浩波树海毫无绝期。等他们终于踏上最后一步石阶,站在寺门前,天已近暮色。
百里弯腰扶着胸口兀自喘息,手还扯在千豫的衣袖之上。半天不闻她有动,于是站直了身子疑惑问道:“怎么了?”
千豫紧紧皱起眉,嘴角和下颚都绷直,沉声道:“我十三岁入沙漠的时候听人说有一个村子被马贼屠戮,快马赶到时却发现全村一个人都没有了,而地面和房屋都是干干净净,一丝血迹都无。他们是沙漠中训练有素的马贼,毁尸灭迹的本事无人能及,可是,终究是有残留的线索,血可以被冲刷干净,气味却是留下了。”
百里瞬间就绷紧了身子,左右循望一番,同时用鼻子使劲地嗅,一阵心悸,说道:“山中确实有甜腻的气味。”
“不愧为玄冥传人。”寺前古树之后走出一人,闲庭散步似在自家庭园。
“是你。”千豫眯起眼睛。
“不错,是我。”来人背起手,毫无惧意地站在他们前方十步远处,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来者不是他人,正是曾经与她们同上卓山的易宁,不同的是,她现在身着女装,白玉冠上衣襟袖口纹的却是张牙舞爪的飞龙,她身材本就高挑,面目又俊朗,于是平添了几分皇家气派。
“听闻你早就对暗门和朝廷之事漠不关心,那你可还能猜得出我是谁?”她盯着千豫道。
千豫抿了抿嘴,垂眼在她的衣饰上来回一圈,还是缓缓开口道:“如今看来,你正是曾经的三皇女欧阳易,平淮之役兵败如山倒,你却纵火烧军帐,寻来替身,偷天换日金蝉脱壳。现今更是不惜委身于敌国,以谋划你的狼子野心。”
易宁并不在她自己是谁这个问题上纠结,转而轻轻一笑,似是无心,道:“还真以为你对你姐姐和我们现在的男帝漠不关心了,原来也不过是瞒天过海虚晃一招。” “在下也无非是想过几日清静日子,但命总得攥在自己手中才放心,若是连这些都不知晓,岂不是双手将自己的命悬在脑袋上任人取舍?三殿下这等离间之举实在不智。”她说完,左手宽大的袖子略略一挥就挡在了百里右手之前,伸出五指紧紧握住百里微凉的掌心。
这话说完,就无人再挑言。气氛陷入了沉默之中,欧阳易应是轻松的,她独自站在这儿,就说明她有了足够的筹码,她时刻记得她才是撒下网的猎人。百里花似和千豫面上也很平静,甚至带了些“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闲适,打量起周边景物来。欧阳易的确掌握着他们为之而来的人们,但是千豫到底为了几分,底线在何方,她却不知。
最终还是欧阳易先开口,不过却是对百里说道:“萧公子在我上晖做完客却无归期,萧相近日很是担心。”
百里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完全是往常红颜孤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扯了扯嘴角道:“三殿下连个圆谎都不愿撒,何时见过母亲担心过?她倒是会问起我现金在何处,和何人在一起,不过纵然知晓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母子乃天性,萧公子如此这般可是怕要伤萧相的心了。萧相近日却是异常关心你的下落。”欧阳易并无恼怒的迹象。
百里的心骤然一沉,一股强烈的名为不安的预感浮上心头,他沉声问道:“这是为何?”
欧阳易笑道:“因为一旦我攻入皇宫,萧公子你就将执掌凤印与我共赴龙椅,你说萧相如何会不急呢?”
百里一时间瞪大双眼,指尖不自觉地掐入千豫手背,浑身绷直,刹那间眼前似乎已斗转星移。
千豫另一只手覆上他的轻拍两下,这才对欧阳易道:“三殿下这是不把在下放在眼里。”
“错,恰恰相反,”欧阳易拍了拍手,继续道,“二小姐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哦?”“二小姐得带着当今的圣上归隐,如此重任自然只有二小姐能够担当。”
千豫突然放声大笑,然后道:“简直是笑话!你以为掌握了卓山上下和一个无鬼就能逼我就范了吗?”
欧阳易也笑,不过却是细微而绵长的笑,带着稳握胜券的自信,慢慢吐来:“其实本王并没有掌握卓山上下所有的出家人,不过是天余和天虚两个,其余的,我为他们建了个合冢。再者,二小姐此行可是非去不可,因为——欧阳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的。”
第十九章 欧阳洹将药碗放在了托盘之上,小侍立刻递上一条白巾,他执了上前轻轻擦去绘甄太后嘴角的药汁。
绘甄抓着他的手挪到一边,摇了摇头。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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