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烟漫草》第61章


纳兰若走后,她走进产房,原本虚弱地晕迷的沐轻云突然睁开眼,怔怔地望着门口,“她走了?”
“嗯。”她点点头,走到跟前,将孩子放在他身侧,“玉瑾,她给孩子取名玉瑾,握瑜怀瑾,高洁如玉。”
他的手指轻柔地拂过孩子的面颊,声音轻柔,“玉瑾,玉瑾,这名字真好听。”
“轻云,你把她忘了吧,她已经忘了你,你何苦自己为难自己。”她叹息一声,她这般安排,也是希望轻云能够亲眼所见,从此两两相忘。转身离去,虽未回头,却感觉得到,他一直在看着她的背影,因为没有力气,声音很轻,似呢喃一般,“记得容易,忘记却难,更何况是我不对,终究负了她。”
因为这样,她便是再也没有了机会。
自从那日之后,纳兰容再不问玉瑾的身世,反而传授针法,叶清辰本就是医药世家出身,学起来事半功倍,不过几日便全学会了,只需再多加揣摩,便会灵活应运。二人将小瑾所中之毒的症状一一分析,最后商定了医治之法,虽不能将毒全部解去,至少能保住她的性命。定下施针的日子后,叶清辰就匆匆离开。
山里的风呼呼吹过,枝头乱颤。遍地黄叶翻飞,叶清辰只身站在一扇灰色矮门前,她知道院内有人,却未走进一步,隔着门板,说道:“前几日纳兰若回来了,小瑾……很好,很快就能痊愈,只是会留下隐疾,怕是再不能行走。”说到这里,她略微停了下来,听着内里的动静,可里面却是一片安静,只有风吹过耳际的声音。
她这般匆匆而来,只为让他早早得知小瑾的消息。她知道他至今留在这里都是为了小瑾,小瑾便是他的一切。那日,她和纳兰若商讨了很久,小瑾中毒已深,身体健康极具下降,目前只有一个办法能救玉瑾,那就是将毒逼至双脚,可这样一来,小瑾以后都无法站起来了。
“轻云,这话我五年前说过,如今也还想再问你一句,你当真放不下吗?”说完,她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等待五年的答案,曾经他一笑而过,如今她只想知道再过五年,十年,他是否能接受自己。
不一会儿,院内传来悲切地哭泣声,随着风声传过来。叶清辰身体一僵,“对不起……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沐轻云跪坐在地上,任落叶飘落在身上,掩面而泣,他知道他又一次伤了她。
叶清辰低头看着地上落满尘土的鞋面,失笑,果然如此啊。她再不多言,转身而去。
门内,沐轻云听着渐行渐远地脚步声痛哭流涕。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五年来,叶清辰的所作所为,他看在眼里,却是无能为力。他也曾试着去接受她,试着让自己喜欢她,可是他真的做不到,每一次和她在一起,他总会想起纳兰若,想起纳兰若当众说,他是她的夫君;想起纳兰若亲手喂药,悉心照料;想起纳兰若不离不弃,百般维护……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总在不经意间溜出来,他实在无法这样去接受另一个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叶清辰,一个他负疚良多的人。
、【晓来忆经年 叁】
中州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五年来被传不近男色的睿亲王向中州豪富世家夏侯家提亲,求娶小公子夏侯惠晔。此事一经传出,便是满城都议论纷纷。而王府大张旗鼓,采办婚庆用品,大肆操办,府内上下焕然一新,门庭披红挂绿,这样的一派喜庆不光府内的下人沾了光,就连城中乞儿都得了利。
睿亲王娶亲自然是件大事。举城欢庆也不为过,更何况还有女皇御笔亲批。连日来战事所蒙上的阴霾因此也消散不少。
然而,就在离婚礼不过十日的时候,新郎夏侯悾侨词ё倭恕U飧鱿⒕乖谝灰辜浯榇蠼中∠铮轿奕瞬恢牡夭健9俑嗽诔峭獬悄谝约忧糠牢溃侥孟缸魑纱笏了巡橹猓坏阆咚饕裁挥小?br /> “怎么样?找到了吗?”
叶流苏一身风尘,满脸倦容,此刻眼中露出几分挣扎和犹豫,她看向焦急等待的纳兰若,掀袍单膝跪下,“已经有消息了,王爷稍安勿躁,属下亲自前去,三日后定然将夏侯公子带回来。”刚刚收到消息,夏侯公子被人劫持逃亡断霭城,她便第一时间赶来告知,可有一件事她却不知该不该说。
夏侯惠晔失踪的同一时间,叶清辰也失去了踪迹,有迹象显示,此二人是同时消失的。她曾以为此事乃是叶清辰所为,故而第一时间去墨兰神庙找沐轻云算账,可是一无所获。紧接着从前线传来消息,燕国护国公轩辕铭秘密入境,她才恍然大悟。一查果真如此,没想到时隔五年轩辕铭居然还敢再来。
她转身大步离开,不敢再停留一分,生怕自己的情绪太过明显,暴露了蛛丝马迹。王爷失忆后,将过去忘得一干二净,自然不会记得轩辕铭这个人,可如果让王爷知道了这件事,以她的敏锐直觉定然很快就会起疑心。
济文几步追上叶流苏,急急喊道:“到底是何人所为?”
叶流苏回头看了眼还站在院子里的纳兰若,压低了声音,“你这是替王爷问的?”
济文回头快速的扫了一眼,“你故意隐瞒,究竟是为什么?”
叶流苏暗暗一叹,看来王爷已经起了疑心,“此事说来话长,暂时就不要让王爷知道了。”她看着济文,郑重地说道,“我只怕夏侯公子失踪一事不过是个开头,麻烦会接踵而来,接下来中州就劳烦你了。”说完,也不等济文多问,扬长而去。
夜风萧瑟卷起千堆落叶,满地风霜。黑暗中传来一阵细碎的婆娑声,转瞬便被夜风呼啸淹没。院落中回廊上悬挂的灯笼随风摇摆,烛火或明或暗,突然,一道黑影划过,顷刻又被黑暗掩埋。
在回廊尽头,是一间漆黑的楼阁,楼阁之内不见丝毫光亮。黑影停在倒掉金钩,小心捅开一个小洞向内张望,回头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一个利落的转身身体滚进屋内,黑影停在屋内并没有一丝犹豫,迅速起身,摸到靠墙而立的衣柜顶上,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木制竹篮被她使劲搬动,只听轰隆一声,原本坚实不动的衣柜竟向墙内移动,露出一个可供一人进出的门洞来。
黑影提剑快速闪进门洞,沿着长长地楼梯向下走去,十数阶台阶后,眼前豁然一亮,一道铁门呈于眼前,她顿了一下,提剑砍断铁链,不曾想铁链竟是松松垮垮挂在门上,未用什么力气铁链便应声而落。她顿时生疑,侧身靠着石壁,探身透过铁门上的小窗向内望去,这一看她怒目一瞪,大声喝道:“叶清辰你这禽兽!”竟是什么也不顾的冲了进去。
叶清辰原本正靠着墙壁假寐,思索该如何逃走。那日她喝醉酒,神志不清,隐约间看见纳兰若的马车,便一路跟了过去,在巷口,从马车内下来一男子,又见纳兰若与之如此亲密,心中隐隐生痛,想到沐轻云因为这个负心之人而拒绝了自己,不觉气恼,稀里糊涂就跟夏侯惠晔一路走。
夏侯惠晔下了马车后,独自一人往夏侯府走,相距不过百米,却想不到转瞬即到的路程里,突然从旁边窜出几个黑衣人来。夏侯惠晔被突然而至的人捂住口鼻,见此情状,她一下子酒醒了几分,连忙追上前喝问。还不待她有何行动,颈后就一痛,随即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醒来,就已经被关在这里了,连同被关在一起还有夏侯惠晔。夏侯惠晔比她早醒几刻钟,见她醒来,夏侯惠晔用哭得红肿的眼睛怯怯的看着她。她见夏侯惠晔的次数寥寥可数,细细算起来,每次都是匆匆而过,怕是他根本不记得她是谁。
揉着脖子,她环顾四周,将这个密室仔细观察后,心内暗暗叫苦,自小她钻研医术,以为能悬壶济世,救人于危难,此刻却真不知该如何自救。就在一筹莫展之时,铁门被人从外打开,走进三人。其中一人面容冷峻,嘴角含着一抹冷笑,身穿藏蓝色锦衣,双手背于身后,缓缓走进来,“二位醒来?”
叶清辰目光一凛,挪动脚步,挡在夏侯惠晔身前,“不知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将我二人囚禁于此?”
男子呵呵一笑,径自坐在室内唯一的一张石桌旁,石桌上此时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香气四溢。“叶小姐多虑了,原本在下不过想请这位小公子聊一聊,只怪属下办事不力,错将小姐抓来。在下略备薄酒,权当赔罪,还请叶小姐不要见怪的好。”
叶清辰不禁皱眉,此人竟是连她的身份都一清二楚,怕是有备而来。她径自坐下,时刻关注几人之间的微小动作。“公子若有诚意,敢问我们何时可以离开。”
男子又是一笑,“叶小姐此言差矣,吾等并没有强留,叶小姐可随时离开,只是夏侯公子还需再留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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