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烟漫草》第80章

、【彼之美酒，吾之砒霜 柒】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亲们觉得是该相守，还是该相忘呢？
此事也许到这里就该有个了断了。但却不尽然。
原本应该立刻返回中州，再接回沐轻云的人，却留了下来。只因在出城的路上，她于乱马当中救了一名男子，这是个美人。可真正令她滞留的原因却不是因为他美，而是他身上有一种香味。这种香味她曾在另一个人身上闻到过，非常特殊，也非常难寻。
这种香造价高昂，只有贵族才会使用，而制作的材料其中就有两种来自邻国燕国境内。而能这样大量使用的人除了是贵族，还有可能是燕国人。自由通贸以来，有燕国人出没并不为奇，奇就奇在这个人明明身怀绝技，却要装作不通武艺，明明自称为商人，货物却都是些不符合身份的东西。
再次相遇是在毓秀河畔。当时烟雨蒙蒙，雨声萧索，天地之间仿佛淡淡地墨色铺就一般，灰蒙蒙中残留一丝惊艳。她立船头吹箫，箫声悠悠，仿若在诉说着浓浓的相思，缠缠绕绕与雨声交织在一起。
箫声未停，河面上传来一缕琴声，竟意外的与箫声合拍，琴箫合奏将其中的浓情演绎得越加浓烈。
一曲终了。纳兰若不禁皱眉，这不是她本意，抬头透过雨帘望去，一艘画舫之上，一人白衣翻飞，笑颜如花，犹如白莲在雨中摇曳生姿，那一刻她才知原来淡雅的白莲也可如此妖艳。却又不得不在心底道一声，这人竟真的是冲着她而来。
再然后，她和他一次又一次巧遇，见得多了就熟络起来。她知道他姓宣，名宏。他们经常会一起品茶，一起聊天，谈论时事政事，讲述古老传说，好似多年老友。对于他的暧昧，几次暗示，她一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装作不懂。
直到有一天，纳兰若被抓，宣宏前去营救，到头来却不过是个陷阱。她引他入局，他自投罗网。他们之间的和平假象被生生揭开。她用最决绝的方式，打碎了他一颗情窦初开的心。
宣宏被官兵带走，回头看向纳兰若的目光痛色一闪而过。纳兰若望着那个人却是全无表情的，她问他为何要害沐轻云。
宣宏笑而不答，临走之前，回头一笑，声音轻而柔，“因为他不配。”
她看着他被带走。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因为牵扯到两国邦交，才会将此人交给官府处置，若是审理顺利，很快这个人就会被以燕国奸细的罪名处决，也算除了一大祸患。
只是很多事情无法事先预料。却不想在宣宏被关进大牢的当晚就越狱了。而已经离开的纳兰若对此一无所知。以致最后，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刺杀，她才会措不及防，以致最终被生擒。
她以为，他会恨她，会杀了她。但他没有，以礼相待，仿佛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他向她道歉，向她表明心迹。他说他喜欢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那种。他甚至置办了一场婚礼，要与她成亲。
她却只当他是疯子。无论他做什么，她都只会严辞拒绝。他下药，她就用刀刺自己以保持清明。他硬来，她便以死相逼。
宣宏问她为什么。
她笑而答道，“承诺已经给了别人。”那个人放在心上，已经放不下，如何能再容一人。
他恼羞成怒，他囚禁她，折磨她，只为了让她点头，而她却只是望着虚空想另一个人。直到他耐心用尽，终于用锋利的锯齿匕刃沿着她的眉骨，鼻梁，再到左颊斜斜地划下一刀，又用盐水淋在伤口上，使得伤口一直流血不止，最终留下一道难以除去的狰狞的伤痕，彻底毁了她俊秀的容颜。
而自始至终，她都沉默着。
纵然他毁了她的容，纵然他在她身上制作了那么多伤痕，却依旧得不到她的承诺，哪怕是一句敷衍，就是求饶声也未有过。她的心坚如磐石，硬如铁。
惠晔直直的盯着沐轻云，继而说道，“据说，她被救出来的时候，身上新伤旧伤加起来足有五十多道，其中有刀伤、烫伤、鞭痕，身上的衣物与伤口黏在一起，根本无法撕开。”
他看着沐轻云浑身颤抖，自己也跟着颤抖起来，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继续说道，“据说，她脸上的那道伤痕深可见骨，数月不愈，直到现在她也只能以假面示人。”
“据说，她被救当日，她的第一句话却是在问，轻云可好。”说到这里，惠晔哽咽起来，喉头一紧一缩，眼圈通红，一手扶着桌面，强自撑住身体，颤声说道，“她听到的只有你不辞而别的消息，看到的只有你再不相见的决绝。那一刻，最后支撑她的信念也随之而去，她该是多么绝望和悲痛，所以才会决定忘记一切吧。”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沐轻云失控地吼叫起来，双眼通红，泪如雨下，他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她遭遇了这样残忍的事情，若是一早知道，他绝对不会离开，绝对会守在她身边。“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想干什么？”他红着眼，质问惠晔。
惠晔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她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总要为她做些什么才好。她有多痛，我便要你感同身受。”
刚刚回来的青枫在门口听到屋内不同寻常的响动，连手里的东西也顾不上，直接冲进来抱住已经失控地沐轻云，大声吼道：“你到底对我家公子做了什么？”
惠晔冷笑着走了出去，天际飘着几朵白云，阳光明媚，而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每走一步，他只觉沉重得抬不起脚，但他不得不走下去，这条路他已经做了选择，以后她只能是别人的了。
“青枫，你告诉我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他说得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死死地扣住青枫肩膀，摇晃着问道。
青枫吃痛，急急忙忙问，“公子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心里却是咯噔一下，生怕是最坏的可能。
“你知道对不对？”沐轻云抓住青枫，尽管满面泪痕，眼神却依然凛冽，“叶流苏不可能不告诉你，你如果不说，我就去亲自去问。”
“公子，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五年前的事那么多，公子是问哪一件？”青枫单纯地问，眼睛里满满写着无辜。
可沐轻云突然推开了青枫，刚才的疯狂一扫而空，只看着青枫犹如看一个陌生人，“青枫，我那么信任你，你居然骗我！”
“不，我没有。”青枫矢口否认，他并不怕承担后果，但他害怕公子听到真相后，会受不了。
“那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质问。
“是。”青枫点头，马上又说道，“公子，我并不是存心要隐瞒，而是为你着想，王爷都已经忘了，公子又何必纠结在此。”
“哈哈……”有那么一刻，沐轻云觉得自己疯了。他简直无法原谅自己，恨死自己了，他居然会去逼她恢复那么一段残酷的记忆，“我到底在做什么，在做什么啊！”他痛哭失声，如果她恢复了记忆，该多恨他啊。
其实，这世上没有对错可言。
她不懂得怎么爱，他不知该如何爱，两个人都不懂爱，走在一起，试探着，又忐忑着。只是她更坚持，而他早早的放弃。可痛苦的始终是两个人。
、【彼之美酒，吾之砒霜　捌】
夜幕沉沉。月华如水。
风影摇曳间，男子静默地守着窗子发呆。宁静的时空里，只有那灯烛发出的细小吡剥声音。“公子……”低低地声音带着几分担忧，“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这样伤害自己吗？
“公子……”青枫又是一声低低地唤道，青枫低下头，掩面而泣，“当年都是我的错，我去找王爷说清楚。”他快速转身跑了出去。
外面的风呼呼地吹进内堂，沐轻云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青枫话中的意思，蓦然一惊，连忙追了上去。直到敏湘阁门口，他才追上青枫，一手抓住青枫，低声喊道，“快跟我回去。”
“公子你放开我，我一定要和王爷说清楚。”
“说清楚？你用什么说清楚，就算你说清楚了，我也不会留下来。”
“公子……”青枫请求。
“我意已决，你莫再多言。”
“你们再吵什么？”两人一惊，回头看向那人，昏暗的光线中，纳兰若站在窗前，冷冷地看着两人，“有什么事不如进来说吧。”
沐轻云松开手，狠狠地瞪了一眼青枫，警告青枫不许多言，而他自己则调整了一下表情，慢慢走了进去。
起初听到外面的争吵声，纳兰若正打算种种责罚，谁知抬眼便看见沐轻云，这让她感到很意外。他们因何至此，又因何争吵呢？
“怎么回事？”她尽量放柔了声音问道。
沐轻云进来后，一直低着头，望着脚尖发愣，好似那鞋头有什么格外吸引人的地方。听到问话，他还有些回不过神，“嗯？哦，没什么。”想想又觉得这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