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黄粱》第7章

常新沐重重把泡面扔进梁骏的抽屉，咬牙切齿地戳着桌子：“你完了梁骏！”
网咖大部分时候都很清闲，应晃朗乐得浑水摸鱼，塞着耳机看剧。
正入神，有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打招呼，“嗨，哥哥。”
应晃朗霍然抬头。他把耳机从耳朵上撸下来，结巴道：“你、你怎么来了？”
梁骏不常这么喊他，相处久了，应晃朗也能感觉到他只是在逗自己。不过心里虽然清楚，但应晃朗还是无法对这个称号免疫。梁骏一喊，他少不了要面红耳赤一番。
少年懒懒散散地笑着说：“来上网啊。”
梁骏走到一边放甜点的玻璃柜台，指了一个：“这个好吃吗？”
应晃朗说：“我没吃过……不过卖得不错。”
“那来一块。然后，我再要一杯咖啡……美式吧。”
把东西端到电脑前，梁骏给苟东岳发微信：“吃鸡吗二狗？”
“不吃，老子军训。”
梁骏发了个哈哈哈的表情，苟东岳却没再回复。
奶油蛋糕香甜丝滑，咖啡却是乏善可陈。
他三两下解决吃的，自己进了游戏。
玩了没几把，梁骏就觉得无聊。匹配到的队友大多傻逼，要么屁话一句没有要么废话无数。又一局结束，他干脆彻底关了游戏界面，坐在电脑前发愣。
他翻着手机微信，想找人打游戏，但看看动态，比较熟的几个都开始军训了，唯一一个今年不用训的参加了大学社团，正忙得热火朝天，二十分钟才回梁骏一个“不”字。
他百无聊赖，翻了翻他跟应晃朗的聊天记录，看到那时候转过去的两千块。装空调大概要多少钱？他上网搜了一下，发现两千块可能不太够，于是“唰”一下又给应晃朗转了三千，并附留言：“装个好的。”
应晃朗收了，又转回给他，说自己有钱。
梁骏皱眉，没理他。反正超过二十四小时不收会退回去。
他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在电脑上搜出昨晚那部剧，接着看。
应晃朗看着微信对话框，揉了揉脸。
他想：有钱人家的小孩儿真的太虎了。哎……不过，既然把装空调这事放在了心上，那以后大概真的会常来吧……
如果梁骏是个女孩……应晃朗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朵，虽然这个假设从各方面而言都不成立，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如果梁骏是个女孩……也许今年过年他就不用再面对亲戚们的狂轰滥炸了。
他在想什么不切实际的事情啊！
风铃响了，应晃朗收拾情绪，投入工作。
天色渐暗。
忽然有人把梁骏脑袋上的耳机拨下来了。他懵了一下，回过头看见是常新沐，“你干嘛？”
常新沐像是跑过来的，喘着气，“你爸来了，在跟老周谈呢。”
他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就姓周。
梁骏霍然起身。
应晃朗看着梁骏背着包狂奔出去，那小女生也跟在后面跑，心里有点担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应晃朗都没再见到梁骏。
梁骏心里也苦。
当日，梁海丰跟班主任说话是客客气气，言辞间的杀气却不少。特别是了解到暑假补课期间梁骏基本上没来上过课之后，手里的烟盒都被捏瘪了。他愤怒不已，老周说话慢悠悠的，但言语中的责怪也不少：“我给您打过电话，但您一通都没接……您作为家长不对孩子上心，我们外人也是有心无力啊。”
梁海丰嘴里连道是是是，重新留了号码，保证以后随叫随到。
他做承诺时梁骏不在场，否则少不了冷笑两声。这点大话从他小学扯到高中，还没扯腻呢？老师十次打电话八次找不到人，否则他能这么肆无忌惮？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梁海丰这次耐心出奇得好。
那天梁骏从网吧奔回学校，当然没往枪口上撞，而是先回了宿舍。
床铺已经帮他弄好了。昨天下午陈阿姨给他打了电话，来帮他弄的。
他叫常新沐帮他注意老周和他爸那边的动态，琢磨着这次他爸会拿什么样的招数对付他。打一顿？其实从初中那次之后，他爸几乎就没怎么再跟他动过手。断零花钱？这倒是有可能。他查了查自己的卡，除了信用卡以外，能动的钱不到十万。学校附近好像有ATM，但现在估计来不及去取……况且这么多钱全换成现金不方便带。
他还没考虑好，常新沐就打电话过来，说让他过去。
到了办公室，梁海丰问他下午去哪了。
梁骏说：“在宿舍。”
梁海丰盯着他，也不说信不信。他冷哼一声，“手机交出来。”
梁骏睁大了眼睛，不是吧，他都多大了，他成年了，还玩没收手机这一套？！
“爸——”
“少废话。”
梁骏心里满是卧槽。
他不情不愿地把手机递出去，心想他还有两张卡在身边，到时候取了钱再买一部。
谁知道梁海丰下一句话就是：“你的银行卡也都给我。”
等被亲爸搜刮干净，梁骏也愈发焦躁。
梁海丰说：“老子花钱就是为了让你好好学习。从今天开始我跟你们班主任说好了，只要你不在课堂上，他就给我打电话，我就会来学校。每周五晚上放学我亲自来接你，周日的晚自习我亲自送你来上，别想跑。这次高考要是还考那么点分，我就让你读第三年，读到你考上为止。”
梁骏真觉得他爸的心态令人匪夷所思：“你有病啊。”
梁海丰怒极，扬起巴掌，临到头却放下了，冷声说：“你妈妈小时候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他话音刚落就觉得不妙，这些年，只要他一提孩子的亲妈，梁骏这暴脾气就要炸。
果不其然——
“你还有脸提？我还以为你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梁海丰心里也全是火，干脆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也不管是不是言不由衷，就想狠狠教训一下这不争气的小子，“我忘没忘我自己心里清楚，倒是你，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就是这么记住她的？她要活着看你这样，认不认你还两说呢！”
梁骏眼睛霎时就红了。
爷俩就在办公室大吵了一架，甚至久违地动起了手。老周在一旁劝也劝不过来，办公室其他老师更是吓了一跳，嘴上都让他们冷静，却谁也不敢真上去拉架。
这场架以梁骏被一脚揣飞出去告终。
梁骏捂着腹部，恨恨地盯着梁海丰。
梁海丰握了握拳，冷静了一点后，想问问他有没有事，又觉得太丢面子，喘了半天粗气，最终还是说，“以后你再逃课，我抓到了就像今天一样揍你。别以为自己翅膀硬了！”
梁骏眼神如刀，不发一语。
常新沐跑过去把梁骏扶了起来。
梁骏甩开她，拎着包回了教室，把包摔在桌上，一声巨响。所有人都看着他，好奇的、鄙夷的、嘲讽的……他坐下来，忍了又忍，还是难平心气，狠狠踹了桌子。
书桌里有很多新发的书，还有中午常新沐替他买的泡面，此时被一踹，全都滚落了出来。
还有一张淡蓝色的信封，飘飘扬扬落在梁骏脚边。
第08章　
梁海丰那天的话不全是大话。
周五晚上，他果然开着车来接了梁骏。
车上气氛压抑沉寂，没有人说话。
到了家梁骏也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摊开习题册，胡乱写了几笔，就推到了一边。
晚饭的时候，梁骏发现杨采露不在餐桌上。
他梗在心口的怒气稍微松了松。
这间房子是当年梁海丰刚发家的时候买的，那时候他正当壮年，意气风发。那会儿梁骏妈妈还在世，梁骏年纪小，搬进大房子开心得不得了。他妈妈温文尔雅，喜欢读书作画，所以这个家有一间大书房。只可惜他妈妈福薄，没几年就去世了，那间书房也落了灰。
梁海丰把杨采露领回家时，才上初中的梁骏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要是他亲妈生前和他爸关系不好也就算了，可他妈妈还活着的时候，他们明明那么相爱……他妈妈去世，他爸也颓丧了很久。梁骏无法接受这样一个年轻的女人占据他妈妈的位置。
三两口吃完饭，梁骏正要回房，梁海丰喊住他，沉声说：“我给你请了家教，先从数学补起，今晚老师会来，你老实点，好好学。”
梁骏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家教以前不是没请过，但对梁骏来说没什么用。
梁骏觉得他爸挺可笑的，他铁了心不想学习，以为这种办法就能让他屈服吗？
换种无聊的方法混日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