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黄粱》第11章

餐桌上，两人默默吃饭。
今天有一只咸鸭蛋，切成了两半，应晃朗把其中一半放到梁骏面前，另一半自己吃。
他一只手拈着蛋，一只手用筷子把蛋黄挖出来。
金黄色的油流到他的指尖，他把指尖放到嘴里吮了一下。
梁骏一刹那又是满脑子少儿不宜。
他赶忙低头捣弄自己的半只蛋。心里惆怅地想，他们见面第一天就接了吻，结果一块住了这么久，连手都没牵一下。
要是自己现在再亲他，应晃朗还会脸红吗？
现在他叫哥哥应晃朗也若无其事了。
自己在他眼里是什么样的呢？小孩子吗？他们差了七岁。应晃朗成年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小屁孩。
梁骏没跟比他大的两岁以上的人谈过恋爱。
没有以前那么好逗的应晃朗让他陡然对自己的魅力不确定起来。
他戳了一筷子蛋黄送进嘴里，忽然说：“哥哥，你干嘛这么照顾我啊？”
应晃朗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这茬。他犹豫了一下，显然想岔过去，笑了笑说：“你都叫我一声哥哥了……”
梁骏不说话了，闷声吃饭。
应晃朗看了看他，还是没忍住，画蛇添足地解释：“我从小就擅长照顾人，有个人给我照顾照顾还能顺带矫正一下我自己的不良习惯，你别有负担。”
梁骏其实没负担。他很习惯被人照顾。这个人是陈阿姨或是应晃朗，没有太大的差别。他问那句话只是想窥探一下，应晃朗还喜欢他吗？
应晃朗是同性恋吗？
梁骏想到自己对他性向的笃定只来源于对他看的美剧里的某一幕，以及那个吻。
或许还有无数次的脸红、避开的眼神和无微不至的照顾。
但他也没亲口承认啊。
“因为妹妹吗？从小照顾？”
应晃朗讶异地看着他。梁骏解释：“我在你朋友圈看到的，很久前发的一条。”
“不是，”应晃朗摇了摇头，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笑，说：“我爸妈离婚早，所以我从小照顾我妈多一点。男子汉嘛。我妹妹是我爸跟后妈生的，我只带过她一小段时间，不太亲其实。”
梁骏拨弄着碎蛋黄，“哦”了一声。
“那你现在怎么一个人住？你妈妈呢？”
应晃朗的笑容淡下去，“她……前年结婚了。是一个我不太喜欢的人。所以我就，搬出来住了。”
梁骏忽然有点激动。
他说：“我也不喜欢我后妈。”
第11章　
梁骏一开话匣，就滔滔不绝地抱怨了很多。说到后来，想到早逝的母亲，难免伤感低落，垂着脑袋，安静下来。
应晃朗安慰他。
梁骏又勉强自己吃了两口饭，吃不下去了。筷子一放，“不想吃了。”
应晃朗扫了眼桌上几乎没被动几筷子的菜，心底暗暗叹了口气，语气仍是温和的：“那你去玩游戏吧，等会儿洗澡，今天早点睡。”
梁骏点了点头。
梁骏进了房间。
应晃朗也没了胃口。他起身收拾桌子，把两人的剩饭拨进垃圾桶，碗放进水池，调好水温开始放水。他撑在水池上，低低叹息一声。
有时候他也想被安慰和照顾啊。
梁骏不太想玩游戏。他的情绪还没太缓过来，又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想了半天，他恍然大悟。原本想试探试探应晃朗对他的感觉，结果却变成了自己的一顿诉苦。
他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在应晃朗面前太像小孩了。
应晃朗的这台电脑除了必要的聊天软件、听歌软件、浏览器和游戏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什么了。梁骏放着歌，无意识地在硬盘里点开一个又一个的文件夹。大多是些安装文件，乱码一样的英文字符，梁骏看不懂，只点着，点到头了，就退回去换一个文件夹点开。
直到他点开一个文件，文件套文件，最里头的文件名字叫“电影”。
梁骏笑了一下。
真是电影藏这么深干嘛。
他兴致勃勃地点开文件夹，发现一排视频。令他失望的是，这些电影，真的是电影。有几部大名鼎鼎的梁骏也找来看过，是同性片，但更多的他并不确定，上网搜到条目才确认。他看着左下角的文件数量统计：193。将近两百部电影。鉴于他随机搜的几部都是同性片，那么估计这里应该全部都是。
他慢慢移动鼠标，关闭文件夹。
又不是GV，有什么好藏的？
他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乐于接受自己同性恋的身份，也不是每一个人生活的环境都允许他接受。就连梁骏自己，虽然心里知道自己只会喜欢同性，但还是不断和女孩儿谈恋爱，好像自己与身边的好哥们没什么不一样。
苟东岳那天在酒吧说，和男生谈恋爱玩玩也就罢了，以后终归是要结婚生子的。这话他跟梁骏说了许多遍，梁骏每次都不耐烦他这幅腔调，可实际上潜移默化里，梁骏发觉似乎自己也认同了那样的未来。
他忽然打了个冷颤。
他想起自己跟常新沐说过，在他对一个人的感情超出控制之前，要想办法冲淡它。
梁骏在这一刻明白了自己内心深处未被承认过的、关于这个荒唐想法的真实原因。
他害怕。
害怕自己真的爱一个男人爱到想和他共度余生。
应晃朗不是第一个他想推开的。
应晃朗是他第一个推不开的。
恐惧没有拦住他一而再地来到这里，是因为这里对他的诱惑太大了。
第12章　
第二天一早，应晃朗给梁骏下了面条吃，祝他顺顺利利。
比赛地点在商场里，两人收拾好后打车过去，不意外地看见了乌泱泱的人群。
询问工作人员后，梁骏报名登记，领了号码，拷伴奏，然后就是等着比赛开始，主持人叫号，一个个上去表演。
参赛选手有专门的休息区，梁骏进去再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去坐着，应晃朗只能同别的围观人员一起在围栏外看着。
梁骏低着头玩手机，时不时就要抬头找一下应晃朗。
有一会儿工夫应晃朗不在了固定的位置，他连发了五六条微信给他，还给他打语音电话。打到第二个应晃朗才接，梁骏问他在哪，应晃朗连声抱歉，“我在买咖啡。应该提前跟你说一下的。”
等了片刻，应晃朗回来了，递给梁骏一杯冰美式。
梁骏的号比较后，先看别人表演了两个多小时。遇到表现亮眼的选手，他也看得津津有味，遇上糟糕的，他就低头玩手机，或者凑过去和应晃朗聊聊天。他没太大的压力。今天来这儿的大部分都是女孩，男生只有寥寥几个，长得比他好的也不多，他觉得自己十拿九稳。
等快到他的号时，主持人叫他们即将上台的五个人做准备。
梁骏把手机和快喝完的咖啡让应晃朗收着，过去了。
一直到上台之前梁骏都很淡定。
站到台上握住话筒的那一刻，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面带微笑，朝评委老师打招呼、自我介绍。《红玫瑰》的前奏响起来，他微微低了头，握紧了话筒。
张口唱出第一个字时，梁骏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好像抓错调了。
在家一个人唱，和在大庭广众下，握着话筒，把自己的声音传到四面八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磕磕绊绊唱了没两句，就被评委老师叫了停。
放下话筒的刹那，他下意识在人群里找应晃朗。
见他失神，评委老师问他，“准备舞蹈了吗？”
梁骏下意识点点头。
舞台边的音响老师开始放伴奏……
梁骏知道自己的发挥不算好。他跳舞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那间狭小的浴室。还有应晃朗。
如果评委老师认可，会当场发晋级票。
表演结束后，梁骏就站着，等老师们商量出结果。
他之前也看了很多人的表演，对流程烂熟于心。但真正站在这里，他的目光却越过众人，一直在看应晃朗。
他不太习惯自己此时的紧张和满心期盼。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大概是很小的时候，班上组织了画画比赛，他非常努力画了，交出去，日夜等着获奖结果出来。后来他捧着证书回家给妈妈看，妈妈非常开心，夸了他，说要把证书好好收藏起来。
他很久很久没有再画过画了……那本证书现在在哪里呢？
评委老师对他微笑：“谢谢你的表演。”
这句话的意思约等于刮奖时的谢谢惠顾。
梁骏点了点头，放下话筒，走下舞台。
他把身上贴的号码贴纸撕下来，揉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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