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梨涡右边酒窝》第26章


“有一点我希望大家明白,声色并不是不好的东西。其实莎士比亚全集里就有很多很多章节会让女士面红耳赤。但这并不妨碍莎翁的伟大。你会发现,如果把那些章节全删掉,那莎士比亚就不成其为莎士比亚了。为什么?因为生活中本来就存在会让女士脸红的东西,如果硬要回避,反而虚假。李银河就曾经说过:敢让人做的事,就应该敢让人说。”
“如果你们中有人将来走上文学研究这条道路,你就会知道,《金瓶梅》在世界文学史上的地位无比崇高,因为她透视了人性的悲哀。但过多的、不必要的性描写削弱了她的伟大。声色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纵情声色。”
至此,刚上课时狂躁暧昧的气氛已经完全转变成了严肃的思考。
其实,仅仅是一年以后,俞小葱就知道了,今天重华对《金瓶梅》的点评绝非什么独家的看法,那是在任何一本中国文学史上都能找到的定论。但很奇怪,这反倒让她更加崇拜他。因为他让她明白了,对于一个高中老师来说,其实有时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说,什么时候说,哪些先说哪些后说。这大概也正是所有师范学校都要教授心理学的原因。
事实上,在他们这一届学生上大学之前,《金瓶梅》失窃案都没有告破。而在后来“金瓶梅热”席卷檀中、相当程度上影响了高考前总复习的那一个多月里,俞小葱所在的高三二班是唯一没有被波及的。倒是在报志愿选专业的时候,这个班有好几个人坚定地选择了中文专业。这听起来似乎草率,但很多时候,一个人为之奋斗终身的事业就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被决定的。
在我们那么多年的学生生涯里,你会碰到很多老师。有的老师教了你三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但你常常想不起他的样子。有的老师只教了你几天,可多少年后你还能一字不差地背出他当年的教诲。
那堂课重华讲了很多。古代的,现代的,中国的,外国的,直到下课铃响,大家还沉浸在文学的魅力里不愿回神。重华做个结束的手势,在恋恋不舍的呼声中问了句:“好像这礼拜课间广播的主持人轮到你们班吧?”
文娱委员黎纱马上站起来说是。
重华调皮地眨眼:“那我就走个后门?很想听‘我们都是好孩子’!”
黎纱愣了一下,说:“没问题,这个我们有。”
重华挥挥手跟大家拜拜,走到门口又转身说:“其实我更想听‘你们都是好孩子’,可惜没有这么一首歌。都很好,你们让我觉得,做老师真是个如履薄冰的活儿!好了下课吧,课代表来备课室找我。”
小葱走去备课室的时候王筝轻灵的歌声已经回荡在校园里。她透过走廊的窗户往外看,往日喧嚣的操场上现在十分冷清,几个武警小战士像钉子似的矗立。她忽然觉得心头一阵柔软。想来,他们听到这歌声,也会跟她一样吧。
她踏着歌声走进备课室。
重华正抱着杯子猛劲儿灌水,刚才讲太多话了。看见她就招手让她过去。
“中午宁飞来找我,想让他弟弟给你们当面道个歉。我想你们应该不愿意见他,所以拦住了。”他放下杯子,爱怜地看她。
“当然!”小葱低下头。
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个带着红绳的赤金小佛坠,托到小葱面前。
“这是宁飞给你的。”他不容分说地把东西挂到小葱脖子上。小葱莫名其妙地要往下摘,被他按住了手。她脸上一红,发现备课室并没有其他人。
“戴着它,据说长江以北就再没人敢难为你了!”
他脸上浮起无可奈何的笑意。没办法,再周全的防护也不如无须防护。宁飞把东西给他的时候还生怕冒犯了他。可重华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个矫情的人。况且,他的女孩儿还小。她会一天天长大,越来越迷人,越来越容易招致危险。他甚至责怪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要是早点问宁飞讨这么个东西,不就没有昨天的事了。
小葱愣了愣,把手放下。过了一会,忽然想起来要问:
“就这一个?”
重华知道她的意思,但就是忍不住逗她:
“你还想要几个,这东西,可是挺贵的!”
“我是说……她们呢?”她扭捏。
“不都说了嘛,挺贵的。”重华笑嘻嘻地。
那就说明她这个晏重华女友的身份起码在黑道上已经不是秘密了。呃,感觉怪怪的。
“对了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
“我们学校开过一门有关文学修养的讲座,由我主讲。他去听过。就认识了!”
“啊?”黑道老大听讲座?怎么如此怪异!
重华冲她眨眼睛:“世界在进步,混黑道也是需要文凭的。宁飞这个人,怎么说,总之跟他弟弟不太一样。”
“可,你们看起来不光是认识这么简单啊,他好像对你很……”小葱想了一下,用了“尊敬”这个词。
“这个嘛。‘为问黄巾满天下,可能容得郑康成’?”他得意地挑起眉毛。
“什么呀?”她没听过这句话。
“内事不决,回去问百度。”他屈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
、头发
郑康成,即郑玄。东汉末年著名的经学大师。
史载黄巾起义时,起义军因为对郑玄的名望和人格非常崇拜,经过郑玄家乡高密时绕道而走,高密百姓因此躲过了战事的侵扰。
清初学者顾炎武有感于此事,写下了“为问黄巾满天下,可能容得郑康成”的诗句。
以上是小葱当晚百度的结果。由于她根本没记住那句诗,所以还是用几个关键词搜出来的。
居然自比郑玄,真是见过自以为是的,没见过这么自以为是的。小葱撇撇嘴,关了电脑去洗头。
对于刷牙都要争分夺秒的高三生来说,其实留长发是挺奢侈的一件事。可是大多数女生都还留着。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啊,再刻板的人也得承认那是世上最美的风景。她们怎么骄傲怎么显摆都是应该的。但无奈校规森严,校服宽松!三米之外不辨男女。站教室前面看,底下就是一筐白萝卜。唯一能展现少女风姿的就只剩下了头发,那半点不夸张,当真比大熊猫还金贵。所以洗起来再麻烦,热起来再难忍,也都留着。
小葱放好热水,解开头绳,弯腰下去,马上就看见水面上浮起一匹极好的黑缎子。
洗完拿厚毛巾细细地擦干,边晾头发边复习功课。她很少用吹风机,都是自然晾干。
一张几何卷子做完,妈妈过来给她拿了块西瓜。小葱赶紧趴到桌子上,怕妈妈看见身上的伤。
“早点睡!”妈妈从来不支持熬夜,她的观点是,课堂一分钟,抵得上课下一天功。精精神神脑筋清楚地听课比做作业重要得多。
“嗯,知道了。”
她一边看书,一边拿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头。梳着梳着忽然觉得不对。
这头发……
在宜宾那几天,她的头发洗完之后简直能去做广告。披在肩上沉甸甸乌油油,从发根到发梢都闪着近乎幽蓝的光泽。当时倒是也没怎么在意,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不一样。
难道竹沥真有那么大的功效?
她低下头观察自己的双手。皮肤倒是没什么不一样。
小葱不知道那是因为她的皮肤太好了,肤如凝脂和吹弹得破的区别不在显微镜下是不容易看出来的。可头发就不一样了,她的发质也不错,但还没到惊才绝艳的地步。所以相形之下就要明显一点。
研究了半天头发的问题,就有些睡晚了。第二天语文课上,当重华第三次看见俞小葱打呵欠的时候不禁有些郁闷。
“俞小葱!”
小葱赶紧站起来。
“站着听吧,会精神点。”重华淡定地。
这是一个很会给学生留面子的老师,从不当众发作学生。这句话虽然在课堂上很常见,但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人些许惊讶。同情的眼神从四面八方射来,小葱有些窘。
其实一句话说完重华自己也惊讶了。怎么了这是?他用三秒钟时间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心理,然后悲哀地发现他在想念她专注的眼神。是的,就算别人再怎么捧场,如果她不感兴趣,那就算他能讲到天雨粟鬼夜哭,河里的蛤蟆都爬上岸跳探戈,那也是白搭。
“昨天几点睡的?”他咳嗽了一声问道。
“十一点。”
“怎么那么晚?”声音里居然有压不住的火气。
举座皆惊!
高考在三个月后巍然耸立,十一点睡觉能叫晚?
小葱正没好气,想也不想就丢出一个理由。
“洗头了,头发老不干。”
众人皆倒。
大姐,这也太扯了吧。
重华囧得嘴角直抽。忍耐了再忍耐,末了一声断喝:
“坐下!”
小葱坐回椅子上,你别说还真管用,现在一点都不困了!
“放学去把头发剪了!”下课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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