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冬》第6章

原来，火车与竹林小径上那个轻似虚无的声音，果真是出自他口。
坚硬的心竟在顷刻之间被奇迹般地软化，但她已无法说服自己停下蓄势已久的飞奔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突如其来的表白
当晚回到宿舍，常绘果然被适才离去后一直躲于暗处偷窥的两名舍友死死按在了“逼问椅”上。
“啊哈！狒狒，昨天你为什么瞒着我们跑去参加两校联谊的情侣活动？快快从实招来！”枕头像模像样地在她面前用力敲下由笔袋冒充的“惊堂木”。
“私会小男朋友不是你的错，可不说出来就是你的不对啦！”一旁帮腔的小徐亦语重心长地拍拍她的肩膀，一副谆谆教育下一代的老者风范。
“……你们饶了我吧。”常绘一反常态着无奈哀求道：“人家可是有女朋友的。就连他的手机墙纸，都设置为他女朋友的……照……片……”
外界无意的刺激之下，脑中那段几乎被自己遗忘的记忆徒然苏醒过来——现在想来，照片上那个女孩的背影竟是和自己十分相像！
曾经去过的火车站，如今恰着于身的相同大衣，难道……他真的……
短短数十秒的沉静，她旁若无人的顾自神游终于被两名舍友的高嗓门吼回了现实。
为避免两名想象力丰富的舍友紧接而下的不必要猜测，常绘只得把“篮球男女”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老实坦白地全数供述了出来。
只是此番，素来在舍友跟前毫无秘密的她第一次有了隐瞒：
其实，适才在听到“辛巴”二字时，她并不是没有震惊的反应。只是，眼前衣着前卫的时尚男生，实在无法同记忆中那个与她说上一句话就会脸红的羞涩男孩划上等号。
况且……那个雷辛，已经有女朋友了，这才是她选择沉默逃避的真正原因——她从不愿意介入他人间的任何纠葛，尤其痛恨充当恋情中的第三者。因此，就算这个雷辛真的是当年令自己无法忘怀的“小辛巴”，她也不会给自己制造任何机会。
但是，有一个问题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
娜娜？他为什么总是叫她娜娜？
想不通，想不通……想不通！还是想不通！
第11次翻身后，常绘终于心神不宁地直直坐起。午后寂静的宿舍里，此时只剩下依旧赖着温暖床褥的她。
昨日一日与今日无课半日的持续恍惚，她终于经过重重筛选与剔除得出了一个相较之下可信度不那么低的结论：
莫非，真的是电视剧里演烂的失忆情节悄无声息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怀着这个类似臆想症爆发的念头，常绘毅然跳下温床，在冷风肆虐的阳台上拨通了通讯录内被设为首选的号码。
“喂，老妈，我是叫常绘吧？”电话才刚接通，常绘便没头没脑地冒出了一句在任何人看来都莫名其妙的发问。
“……这孩子，怎么突然问这种傻问题？”良久的发愣后，她听见了母亲大人嘲笑意味浓厚的笑声。
“你只管回答就是了嘛！”不理会老妈质疑的发问，常绘仍旧不依不饶。
而后，电话那头又是一阵良久的发愣。正当常绘意欲再度将发问重复一遍时，沉默了许久的母亲大人却倏然“破口大骂”道：“死丫头！不要以为今天是愚人节老娘就会被你骗了！”
“……啊？”经老妈提醒，常绘这才猛然意识到，今天的确是个特殊的日子。
“你在动什么脑筋，老娘可是一清二楚！”听筒另一端，老妈的口气溢满了得意洋洋，“钱又用完了吧？等着，明天汇到！”
本欲为自己的冤枉极力辩解的常绘在听到“钱”字后立即两眼放光地住了口，因为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正在以“？钱？零食”的等式飞速演算着诱人的结果。
没想到，一通无意的电话，竟然为她得来了一笔飞来之财！
只是，这份本可以持久存在的快感此番却失去了以往的功效——“娜娜”的疑问就像是被施了法的藤蔓，一旦稍稍念及，便以迅雷之势立时盘满她的整个脑海。
熬过了课程最催人会周公的两日，台历上的日期终于自星期四一跃而至星期六。在万般不解与强烈好奇心的不住驱使下，常绘终于下定了一个重大而又艰难的决心：
为了彻彻底底地做个了断，今天她一定要找到雷辛，彻底弄清“娜娜”的真相！
翻开手机，进入飞信页面，自好友中调出“唯娜斯”后，常绘飞速发去了一条询问信息：
“下午有空吗？我有事找你。”
短短一分钟后，不住于脑中猜测种种结果的她便得到了回复：“我下午有场家教，在学校的教室进行。等到课程一结束，我就赶到你学校。”
而后，又是一条快到不经过大脑思索的草率回复：
“不用了，告诉我具体地点，我去找你。”
此番，信息到来的间隔足足持续了五分钟之久：
“好吧，我在辅楼105。”
收起手机后，常绘合眸定了定神，随即一路小跑着奔出了校门。
毕竟是前番迷失方向的陌生校园，因此，在对往来的学生费尽了一番唇舌后，常绘才终于找到雷辛于信息中提到的辅楼105。
试探性地自敞开的后门向内望去，一大一小两个紧挨的身影转瞬映入了眼帘。阳光反射间，她甚至可以看见雷辛耳翼上晃晃夺目的银蓝色耳钉。轻手轻脚地于教室的最后一排坐下后，常绘便疲惫地伏在了桌面上，默默等待着课程的结束。偌大的教室里，此刻只有他，她，以及一名尚未完全省事的小学生。安静至极的环境，实在催人入睡。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她终于模糊地自睡梦中清醒过来时，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正直直注视着自己。
一声短促的低呼后，常绘一个惊吓直起了软绵绵的身躯。
“睡得好吗？”雷辛依旧纹丝未动地保持着侧身之姿微笑询问。
不知为何，这个曾在火车上对自己的道歉毫不领情的白内障，近来的态度却是出奇的好。
下意识地滴溜着眼珠扫视整个教室，适才那个小孩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家教早就结束了。该死！在这个异校陌生的教室里，自己居然还能够如此安稳地猪睡了这么久！
常绘愤愤着于心底痛骂自己的不争气，为缓解尴尬而蜷起的双手亦在不自主间将掌心搅得生疼。
“讲了三个小时的课，渴死我了。”雷辛稍稍伸了个懒腰，起身便往门外走去，“我去买罐饮料，一起来吗？”
被抽离神游的常绘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起身跟了出去。
“对了，你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吗？”自动贩卖机前，雷辛投入两枚硬币后，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娜娜？”少顷的踌躇后，常绘终于抛却挣扎了许久的扭捏。
眼前男生停于按键上的食指顿了一下，许久之后才轻轻按下，一时间，寂静的气场内，唯有易拉罐掉落的沉闷之声。待到俯身拿出自己指定的饮料后，他终于微笑着缓缓回身，面对眼前的女生一字一字清晰有力地说道：
“因为，我喜欢你。”
周末定时的下课铃准时打响，瞬间刺痛她的耳膜。
作者有话要说：
、雷辛情感大爆发
夜间喧嚣的酒吧，正是各种刺激与排遣的汇聚之地。
然而，无论耳畔的重金属摇滚多么猛烈地撞击欲聋的鼓膜，女生适才决绝的话语却依然无法得到淹没——
“像你这样对女朋友始乱终弃、毫无责任心的人，还有什么权利说喜欢我？！”
“呵！……始乱终弃？……呵！……毫无责任心？……”
雷辛自嘲地喃喃着常绘临去前丢下的掷地有声的斥责，烦躁地将手中所握的酒瓶顺势砸在吧台之上。
其实，他早该想到表白将导致的后果。两年前，林源失去理智的疯狂举动，早已注定了他如今的寸步难行——
病床上，适才他由大厦顶楼的栏杆上极力哄回的林源此刻正笔直地平躺着，面色苍白得仿若一张吹弹即破的薄纸。
“你好好休息，别再胡思乱想了。”用棉被将她瘦小的身体裹严实后，他迅即起身小心翼翼地替她调整输液瓶的滴液速度。
“那你还会走吗？”林源倏然对着他睁开血红的双眼，目光轻飘似虚无。
雷辛愣了愣，继而神情苦痛着合下双眸：“我不会走了……不会再走了。”
那句出于责任的违心承诺出口后，便是两年无休无止的精神折磨。
两年的人身限制，两年的情感禁锢，他都认了！如今，他终于等来了解救自己的一道光束。而她，居然再度将苦寻出路的他重新推下了无底的深渊！
猛力仰首灌下瓶中酒，雷辛终于支撑不住着倒在了冰凉的吧台边缘。
许久之后，一阵近在耳畔的玻璃触碰声惊醒了陷入短暂睡眠的他。雷辛惺忪着双眼将头自手臂间缓缓抬起，只见手肘边多了一杯散发着浓浓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