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子]囚绿》第21章


“是是是——”管事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又问:“王妃还问,王爷在乞怜楼小憩,那晚上还回府用晚膳吗?要是的话,她现在就安排膳房的人准备点清淡东西。不是的话,也请王爷少喝点酒,注意身体。”
“回去。”沈从彻有些没好气地说。管事一听,行完礼转身,慢吞吞地离开了。
虽然管事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但如此一通搅和,沈从彻长也没兴致再呆下去。
惜兰站在一旁,看着沈从彻面上露出一脸倦意。她心下感慨,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你又叹什么气?”水榭里头本就安静,这声落在庆王耳里,便格外引人注目。
“奴家无事……只是听了王爷的话,觉得这贵人的生活看起来舒适光鲜,其实倒也不易。”惜兰柔声道。
沈从彻心里一动,嘴上仍旧嗤笑道:“这些不过是琐事便不易了?不说那些不易,光鲜也不是常人可享的。做什么都有代价,天下何有平白无故的好事。”
朱雀大道的热闹,那是三天三夜也逛不完。且不说那些铺子酒楼,就是临街的小摊,卖糕点、卖脂粉、卖首饰、卖药膏、卖泥人、卖瓜果蔬菜等等,都足够叫不曾踏上过大街的鹤书与云祥眼花缭乱。
这些摊子上的东西怎么也不可能比得上宫里头精致好看,但就那琳琅一片的模样,与周围交织而过的百姓,就怎么也比死气沉沉的宫殿吸引她们的目光。
鹤书胆小,面皮又薄,在街上走了半天,也没开口要什么。还是云祥拉着她停在手艺摊子前,最后买了一个小小的泥人。
那泥人是师傅照着鹤书模样捏的,比本人还要显得怯生生,小小一团,看得她爱不释手。
就在云祥准备走向下一个摊子时,鹤书突然问道:“老师傅,您能再帮我捏一个吗?”她说这话时,望向云祥的眼睛水汪汪的,里头的神情胆怯而瑟缩。云祥被鹤书的摸样气到想笑,自己何时有那般穷凶极恶,叫她怕成这样?
“喏,接好了。”她将一个浅色的荷包丢进鹤书的手里,“你若是要多捏一个泥人,那就自己在这里等,我去别处逛。”
鹤书点头,小声道:“谢谢云。。。。。。姐姐。”
摊主是个白胡子老头,笑呵呵地看着鹤书问:“姑娘想捏个什么?”
“是我家公子,高个儿,很瘦,青色袍子,头发半披着……”鹤书慢慢说道,“额,青色袍子,头发半披着……”
毕竟没见着人,师傅听着鹤书讲,捏出来的泥人身形有八分与谢淇奥相似,五官则是含糊。鹤书小心翼翼捧回泥人,那上面还沾着点摊主的体温,让她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怪异之感
坦白来讲,这玩意儿捏的颇是粗糙,不提谢淇奥是否看得上,便是鹤书都觉得拿不出手。她忽然觉得自己是高兴疯了,才会做下这样一个决定。
马车停在一处僻静的巷口,谢淇奥歪在座位上,闭着眼,嘴里是药汁消退不去的苦涩味道。
座位用垫子铺的很软,仍旧让他感到几分不适。而那行驶时催人入睡的摇晃消失后,谢淇奥便彻底消了困意。一听到车帘掀开的声响,他索性睁开眼来。
鹤书钻上车,一张红扑扑的脸上挂着几滴从额角滑落的汗液。她见谢淇奥醒着,赶忙唤道:“公子,我回来啦。”声音也比平常透着欢喜。
“买了什么?”谢淇奥问。
鹤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泥人递过去,“没买别的,倒是云姐姐送了我一个这个。”
谢淇奥接过东西,微微挑眉,也不知道是因为泥人还是鹤书对云祥的称呼。他把玩了几下,又将泥人还给鹤书,才颇是怀念地说:“这小东西挺有趣的,宫里你难见到,买一个也好,就是师傅手艺一般罢,不过能看。过去我家里也有一套,请的是无锡惠山的师傅做的,那叫一个活林活现,后来就不知被谁拾去……”
鹤书听着,本来就藏着袖子里的东西,在手里捏得更紧了。
谢淇奥瞥了她一眼,又问:“没别的?”
“。。。。。。没了。”鹤书缩了缩脖子,“别的就是新鲜,其实也看不上眼。”
“那倒是。”谢淇奥重新瞌上眼睛,“那就回宫吧。这次回去了,可没有第二次出来的机会了,你若是漏了东西没看没买,以后可别与我哭鼻子。”
☆、重逢
车轮咕噜咕噜压过青石板,马车再一次回到了红墙相夹的宫中通道之上。鹤书原本难以自抑的欣喜情绪缓缓消退,随着那连续不断地异响,甚至生出几分索然。
她没能在这变换的心情中沉浸多久,便不得不分神去照顾谢淇奥。
他强撑许久的精神蓦然放松下来,原本强压在心底的疲惫和不适就如同泉水般喷发出来。不仅因为身体上的损伤,更是因为腹中多出的累赘。
谢淇奥仍旧不愿意称那样的东西为“孩子”,但无法忽视它的存在。那样小的一个东西,就像柔软米粒中裹挟的一颗小小沙粒,一恍神就会被忽略过去,下一秒却可能让人磕到牙。
车在竹林前停住,谢淇奥借着鹤书的肩膀撑住身体,才缓缓走下来。云祥见他脸色不好,便也下车,匆匆忙忙跑在前头去唤留在书阁内的宋子鹤。
竹林内似乎一年四季都阴冷沉郁,唯一不同大概在于石子间枯叶数量的多少。鹤书扶着谢淇奥,两个人一步一步往前挪。也许是因为彼此贴得太近,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疲惫感透过衣料渗入自己的肌肤,在肩膀与手臂处引诱出一波一波的酸痛。
小道曲折蜿蜒,叫人觉得长不见尾,视线之中只有铺天盖地的竹子。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或许更长,鹤书才见宋子鹤的袍角出现,她终于松了口气。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天色已经黑透。鹤书端着茶,借幽幽烛火看宋子鹤在楼梯上现身。
“公子如何?”她上前轻声问道,对方则取过杯子,轻啜了几口滚烫的茶水才回答:“他身体的情况可不算妙啊。”
至于如何不妙,宋子鹤却不说。鹤书一反过去的样子,只是沉默地跟着他走出书阁。
两个人站在漆黑的院子里,夜风吹拂而过,其中裹挟的凉意让衣衫单薄的他们忍不住发起抖。
可谁也没有挪动脚步。
过了半晌,宋子鹤开口道:“这次出宫,我不是让你看着他点么?本来身体有点儿起色的,这么一折腾,感觉比以前还不如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诶,也不能怪你。他身体此前损耗太大,现在又有了新的负担,不说出宫,哪怕躺在宫中都会有问题。现在好歹算是了却他一桩心事,日后只能慢慢调养。”
鹤书下意识点点头,小声道:“肯定会好的。今天从寒隐寺下来,他都愿意喝药了。”
“哦?这可是好事。”宋子鹤语气里听不出喜色,“既然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目送宋子鹤走远,鹤书重新回到书阁。她住在一楼的偏室中,屋子很小 ,正好将窗外透进月光拥了个满怀。点燃桌上摆着的蜡烛,鹤书从袖袋里取出白天捏的两个泥人,一时间发起呆来。忽见她两颊绯红,一把拿起它们,转身打开身后的木箱掷了进去。
掀起箱盖的右手一松,只听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鹤书一惊,猛然停住动作。她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有吵醒楼上的谢淇奥,这才“咔哒”扣上铜锁。
此后的日子陷入了长久的平静。沈从照忙于政务,谢淇奥的身体失了让他来的理由,于是再也未曾出现在书阁之中。皇后正安心养胎,不方便现身,常派云祥前来送些东西。
这天照旧有人敲响了书阁的门,鹤书本以为又是云祥,脸上带上点笑意。可打开门后,显现在她眼前的却是另外一张脸。
云淇抿着唇笑,冰冷的眼神则往鹤书身上戳去,一点点凿开她那凝固住的表情,露出底下苍白柔软的肌肤。
“不让我进去吗,我可是来送东西的。”云淇柔声道,“不要一直堵着门嘛。”
鹤书本想把门关上,谁料对方早就用脚抵住了门。她用力往外推了两下,因为害怕惊动楼上的谢淇奥,只好低声问道:“怎么是你?”
“云祥病了,所以我替她来。”云淇笑眯眯地抬起脚,一点点将门板蹬开,“来,开开门。”
鹤书猛一松手,退后两步就想往书阁深处跑。云淇大步跨进门内,伸手扯住她的后领一拖,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别跑呀。我看你好生面熟,但好像有些想不起来你是谁了。”
鹤书红着脸挣脱她的手,声音气得发颤:“放下东西,你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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