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猫记》第38章

汴河，此时此刻几乎称得上是花海，河道两岸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菊花，红红绿绿的行人穿梭其中，沁人心脾的菊香随河风阵阵袭来。
最有情调的是，河中有人撑着小船，船上摆满了菊花，三三两两的人在船上喝酒下棋，或弹唱起舞，远远望去，就像一幅幅动人画卷在河中缓缓流淌。
阶兰凝暑霜，岸菊照晨光。
露浓希晓笑，风劲浅残香。
细叶抽轻翠，圆花簇嫩黄。
还持今岁色，复结后年芳。
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景致吧！
一年一度的赏菊大会，城中豪门富户都拿出浑身解数来争奇斗艳，所以平时难得一见的名品也会现身其中。
七宝兴致盈然地在人群中穿梭。如此多品种的菊花同时摆在一起，她真是头一次见，也看花了眼。
“咦，这是什么菊？”七宝拉着展昭惊奇地问，她从来没见过这种形状这种颜色的菊花。
那菊花枝干尺余，花*径如掌，红中带紫，紫中透黑；花芯厚实，花辨如丝，在色彩缤纷的秋菊衬托下，凝重不失活泼，华丽不失娇媚。
“这是墨菊。”展昭淡淡一笑道，“彭泽归来日，缁尘点素衣。乌沙漉酒后，挂在菊花枝。说的就是这墨菊。”
“不争春*色不争芳，不媚时欢作紫黄。朵朵如拳深墨色，秋风舞罢斗寒霜。”身后忽然有人浅吟低唱道。
“好诗！”展昭回头一笑，“晓芸，你也来赏菊？”
“展大哥。”公孙晓芸脸色微微一红，不胜娇羞。
七宝不用回头便听出是公孙晓芸，情绪顿时急转直下，最让她郁闷的是，他们念得那么拗口的东西她居然一句也听不懂。
“七宝，你也在？”公孙晓芸笑着上前，亲热地拉起七宝的手，又转头对庐月说，“庐月，把七宝的茱萸囊拿来。”
庐月低头从袖中拿出一只香囊来递给晓芸，晓芸忙递给七宝，一脸歉然道：“早上见你未起，就想着迟些送给你，可迟些时候你又不在，现在送给你还不迟吧，快戴上吧！”
七宝想起早上的事，顿觉十分尴尬，看着香囊，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展昭忙伸手接过香囊，笑道：“多谢晓芸！”
晓芸也不在意，又沿着河道专心致志的赏菊，只是一路跟在展昭和七宝身后，也不见有避开的意思。
七宝赏菊的兴致顿时去了大半，不过她很快便被另一盆菊花给吸引去了。
这株菊花较前面的墨菊更加独特。它的花色碧绿如玉，晶莹欲滴，花瓣重重叠叠，独不见花蕊，远望去，好似一块上好的翡翠雕琢而成。
“绿牡丹！”公孙晓芸惊呼上前，七宝连忙闪身让过，退到一旁。
“不错，此乃菊中极品绿牡丹。”展昭也暗暗称奇，这绿牡丹难得一见，他也只是在宫中见过一次，没想到晓芸也识得此品，真是难得。
“净土清泉瓦钵床，初开嫩蕾绿还黄。大师琢玉思无计，绣女抽丝愿未偿。艳冠百花羞翡翠，香传一缕笑冰霜。深宫独宠终成梦，万姓欣欣落故乡。”公孙晓芸略一沉吟，便徐徐念出。
“好诗！”这次不用展昭说，周围赏菊的人都交口称赞，人群中更是多了一些仰慕目光。
七宝虽然听不懂，但展昭眼里的欣赏她是看得懂的。
“姑娘端的好才情，不过这绿牡丹再美也美不过姑娘！”已经有不怕死的孟浪之辈开始上前套近乎。
公孙晓芸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往展昭身边靠了靠。
那位公子本欲再接再厉，不料一见展昭，顿时愣在当场，再也不敢近前半分。
比起眼前的这位美人，那位青衣少年才真叫惊为天人。眸如星辰，面如皎月，笑如春风，翩若惊鸿，世间有男温润如斯，再美丽的女子也只是一种陪衬。
人群中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那不是开封府的展大人吗，旁边这位好像是公孙大人之女，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啧啧，真是一对壁人！”　有人赞叹。
“门当户对，天作之合，我等就不要痴心妄想了吧，哈……”也有人自嘲。
……
七宝初听之下，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堵得慌，到后来便有些喘不过气来。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公孙晓芸和展昭身上，七宝忽然觉得，她跟这些人一样，只不过是台下的看客，他们两个才是台上的主角。
不过公孙晓芸依旧神色如常，款款前行继续赏菊，只是身后庐月的脸上渐渐有了得意之色。
展昭则是尴尬不已，他下意识地看向七宝，七宝却在和他视线接触的刹那别过脸去。
虽然看不见她的神色，展昭却知她心里一定不爽，于是快步上前，紧随其后，只盼她能早点赏完菊，也好找个没人的地方哄哄她，根据以前的经验，七宝还是很好哄的。
不过这次七宝似乎真的生气了，她再也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再稀奇的品种在她眼中都是一扫而过，不作半点停留，她已经完全没了赏菊的兴致。
又行了一段，七宝才在一片白菊中停了下来，其实之前看的都是新奇，她最爱的还是这一尘不染的白菊，只看上一眼，便觉心境澄明，就如同当年在灵宝山看云的日子。
展昭从身后绕过来，望了七宝一眼，明知故问：“你喜欢白菊？”
七宝装作没听见，兀自欣赏菊花，她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呢！
展昭低头轻咬了一下薄唇，又抬起头来，微微倾斜身子靠近七宝耳边说：“那我把府里的白菊都搬到我院子里好不好？这样七宝也好天天来我院子里赏菊了！”
这纯粹是没话找话说，连七宝都听出来了，她没好气地说：“我有哪天没去？”
展昭侧过脸望着她，振振有词道：“你今天没去！”
七宝顿时语塞，她瞪着展昭说不出话来。
展昭依旧望着她，只是嘴唇慢慢勾起，深潭似的眼眸里写满笑意。
七宝这才知道他在逗她，可是明明知道，却舍不得移开眼去，他不知道他这样的笑容有多迷人，俩人挨得得如此之近，七宝感觉自己快要吸进那汪深潭里出不来了。
这个世界便是这样，有人幸福就有人伤心。
就在他们不远处的公孙晓芸，脸上依旧挂着端庄温婉的微笑，可袖子下面的芊芊玉指紧紧交叉在一起，那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去。
变故
“大哥哥，买束花儿吧！”有人轻轻拉扯展昭的衣角，两人才从目光胶着中回过神来。
展昭回头一看，是一个小女孩，衣衫虽破旧，脸上倒也干净，头上戴着一个山菊花编成的花环，衬得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她手里挽着一个篮子，里面也摆满了各种菊花和花环，大多是些寻常可见的黄白紫色山菊花。
展昭回头看了一眼七宝，只见她盯着花环眼睛一亮，于是抿嘴一笑，转头问小女孩。
“小妹妹，这花环怎么卖？”
“两文钱一束。”小女孩看着展昭，眼里亮晶晶的，“大哥哥买的话，三文钱两束。”
“那我要是买三束呢？”展昭笑道。
“嗯？”小女孩歪着脑袋想了想，“那就四文钱吧！”
“为什么呢？”身后的公孙晓芸不失时机地走上前来，笑盈盈地问。
“因为大哥哥长得好看啊！”小女孩回答得一本正经。
公孙晓芸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心想这小孩倒是一块做生意的料，小小年纪便懂得让利多销的经营之道。
“小妹妹的嘴可真甜！”庐月也在一旁笑道。
只七宝不以为然：“她说的是大实话啊！”
公孙晓芸闻言一怔，心道七宝不知是真天真还是假天真，这样当面奉承男人的话，换做别的女人是绝对说不出口的，未免显得太轻浮了。
但是有些话要看是谁说的，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截然不同。
展昭本没觉得什么，这种当面被人夸赞的场面他经历无数，早就练就了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的本事，可听七宝这么一说，脸上顿时飞过两抹红霞。
“大哥哥脸红了！”小女孩指着展昭欢呼道。
展昭的脸越发红了，他赶紧付了钱，拿了三束花环，那小女孩才欢天喜地地离去。
展昭先是递了一束给身旁的公孙晓芸，然后递了一束给她身后的庐月，庐月激动得舌头都在打结：“我，我，我也有吗？谢谢，谢谢展大人！”
展昭淡淡一笑，回过身来找七宝时，却发现她正背转身子，一脸的不快，她的脸上永远藏不住任何情绪。
展昭走到七宝身边，将花环轻轻放在她头上，又附在她耳边轻声道：“真是个小气鬼，这也生气！”
他的声音温和低醇，煞是好听，听得七宝心下软了几分，可是到底醋意难消。
“我不喜欢这个花环！”　她伸手将花环取下来，一想到跟公孙晓芸拿着一模一样的花环她就一千个一万个不舒服。
展昭瞅着花环看了一会儿，才拍了拍她的头说：“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待七宝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