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猫记》第40章

但是每天傍晚，她还是照例去展昭院子里等。
这一天，她看着院子当中那棵松树，虽然不及松树爷爷的一半高大，但是足以让她想起松树爷爷，想起那些在他荫庇下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想展昭今天可能又不会回来，索性爬上树去，找到那根最粗的枝桠靠在上面。
院墙外似乎有人经过，声音由远至近。
“你说展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放着公孙小姐那么好的姑娘不要，却偏要一个青楼女子？”
“唉，听说她曾救过展大人的命，展大人宅心仁厚，这是在报恩那！”
“那公孙小姐也救过展大人的命啊，唉，我看不是这个原因，多半是那个女人使了什么狐媚之术，你想啊，青楼女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你可别这么说展大人，展大人不是那种人，再说了，要说美色，那公孙小姐不知比那个什么七宝好看多少倍！依我看啊，多半是这女人不知廉耻，救了展大人一命后，非要死皮赖脸住在这里不走，展大人是被逼无奈！”
“哎哟，你要这么说，展大人可真够可怜的。那女人也太不识相了！”
“是啊，你想，要展大人真对她有意，怎么也不见娶她？”
“娶她？那怎么可能？她怎么配得上展大人？”
……
声音渐行渐远。
晚秋时节，风寒露重，七宝在松树上静静地坐了一夜。
前因
清晨，阳光透过树隙射在七宝脸上，七宝依旧一动不动。
喵——
一声有气无力的猫叫声在院中响起。
七宝缓缓转过头来，往院中望去，只见那只黑猫蹲在展昭房门口，无比凄凉地叫着。
它定是饿了，七宝心想。
七宝终于移动了身子，可是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手脚发麻，竟有些不能动弹，那抽筋般的酸麻的感觉她从前是最讨厌的，可今天似乎并不觉得怎么难受。
好半天，手脚才恢复过来，七宝慢慢爬下树来，走到黑猫身边。
“你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找点儿吃的，你等着啊！”
黑猫别过脸去，懒得搭理她。
七宝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出院子，穿过几重回廊，往后院厨房走去。
在这条路上经过的多半是府里的下人，七宝经过时，那些人都低下头假装没看见，七宝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问。她径直去厨房装了一些米饭。
走出后院的时候，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
“你看，就是这个女人呀，害得咱们展大人丢尽了脸！开封府的脸也被她丢尽了！”
“跟别人扯不清也就算了，为什么要缠着我们展大人不放，就因为她救过展大人的命吗？”
“哎呀，别说了，一个青楼女子，能有什么廉耻心？只怪我们展大人太好心了，换成是我，早把她扫地出门了。”
“就是，整天呆在这里白吃白喝，什么都不会，也只有她这种厚脸皮的女人才做得出来！”
……
七宝将盛有米饭的碗放在黑猫面前。
“吃吧！”
黑猫喵呜一声，狠狠地瞪着七宝。
它从前便是这么对她的，七宝也不在乎。
“吃点儿吧，这是新鲜的米饭，刚出锅的。”七宝将碗移了移，想要移到黑猫嘴边。
黑猫忽然扬起爪子，飞快地在七宝的手背上抓了一下，七宝的手背上顿时出现三道红红的血痕。
七宝低头看了看，感觉有些木木的，似乎并不觉得怎么痛，于是又抬起头来继续劝说黑猫。
“吃点儿吧，你不会吃就会廋了，瘦了展昭会心疼的。”她的声音很缓慢，轻飘飘的。
黑猫愣了愣，又伸出爪子狠狠地抓了一把，七宝的手背上又多了三道血痕。
六道血痕纵横交错，有些较深的地方还有些皮肉外翻，七宝低着头看了半天。
黑猫这次真的愣住了，它觉得七宝有点儿变态，变态了，肯定是的。
“吃点儿吧……”七宝又开始絮絮叨叨。
黑猫赶紧低下头，将碗里的米饭舔了个干干净净。它不怕别的，就怕变态。
待黑猫吃完后，七宝又去拿了一些水来，直到黑猫饱得打了一个嗝。
“乖，你今天真乖！”七宝摸了摸黑猫的头，黑猫瑟缩了一下，最终没有躲开。
于是接下来，七宝便坐在地上，看着黑猫发呆。
起初黑猫还能七宝对视一下，到后来，便有些扛不住了，它觉得跟变态对视实在没什么必要。
它慢慢站起身来，往后退了退。
七宝盯着它，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儿？”
黑猫又退了两步。
“你不陪我坐会儿吗？”七宝上前两步。
黑猫打了一个寒颤，又退后两步。
“连你也讨厌我了吗？”七宝又上前两步。
黑猫发出一声怪叫，转身就跑，头不小心撞到门上，门吱嘎撞开一条缝，黑猫趁机钻入门内。
以前送礼物的时候，七宝经常偷偷摸摸地进到展昭房间，后来住进开封府后，她就再也没有私自进过，因为有人曾经告诉她，不经过别人同意就私自进入别人房间是不礼貌的行为。
可是眼看黑猫进去，她又很想把它拉出来，她实在是很想找个人陪陪，哪怕是一只猫。
“黑猫，快出来呀！”七宝轻轻唤道。
“黑猫，你不出来我就进去了哦！”七宝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房门。
黑猫一脸惊恐，它从地上跳到桌上，又从桌上跳到柜子最上格。
七宝够不着，她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黑猫。
“下来吧！上面好危险的！”
黑猫在柜子上面走来走去，看上去很焦虑。
忽然，从黑猫脚下飘下一页纸来。
七宝捡起来随便瞟了一眼，她看见里面有两个字“七宝”。
她认得的字是屈指可数的，可是“七宝”这两个字夜色曾经教过她。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张纸必定跟她有关。
有时候，好奇心真能害死人的。
七宝鬼使神差地将这张纸放入袖子里。
街上熙熙攘攘，七宝低着头慢慢走着。听说冬雪已经不在醉花楼了，而青湖也不知现在何处。偌大一个汴京城，她竟然不知道能去找谁。
最终，她走到云天药铺前停下。
不知陆家兄妹还记得她否？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未见了吧？
“七宝！”陆离竟是眼尖，三步并作两步从柜台后绕出来，迎出门外。
“你怎么来了？”陆离有些喜出望外，他看上去一点儿也没变，只眼神中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黯然。
七宝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刚好路过，呵！”她如今很怕跟人亲近，如果连陆家兄妹都讨厌她，她真的没地方可去了。
“既然路过，就进去坐一坐吧！”陆离似乎一如既往的友善。
七宝稍稍放下心来，她随陆离进了铺子，却发现店里只有一名伙计。
“珠儿呢？”七宝坐定后问。
“她去了城北，一会儿就回来！”陆离递了一杯茶给七宝，然后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七宝轻轻地“哦”了一声，低下头看着杯中的茶。
一个月不见，她竟是比从前瘦了许多，也比从前沉默了许多。
“你的手怎么了？”陆离的瞳孔忽然缩起，他赶紧拿了药和绷带来帮七宝包扎。
“疼吗？”陆离心疼地看着七宝的手。
七宝摇摇头。
“七宝。”陆离忍不住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七宝犹豫了一下，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来。
“你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陆离接过来一看，不禁有些诧异，他抬头看了看七宝，眼里有一丝疼惜。
“这是什么？”七宝望着陆离，又补充一句，“我不认识字。”
“这是卖身契。”陆离轻轻地说。
“卖身契？什么是卖身契？”
“七宝！”陆离有些担忧地望着七宝，他以为她受了什么刺激。
“你别这样，如果那个人真的在意你，他是不会在乎你的过去的。”
七宝不记得是如何走出云天药铺的，她本来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可是陆离看她的焦急和心疼的眼神，让她感觉自己好像哪里出了毛病。
也许真的是自己出了毛病，否则怎么自重阳节那天开始，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几乎所有人都换上了一副新面孔，如果大家都没有毛病的话，那唯一的解释便是自己出了毛病！
七宝茫然无措地在街上走着，走了很久也没有走回开封府，直到有人拍她的肩膀。
“喂，七宝！”青湖大叫道，“真的是你啊？我找你大半天了！”
七宝被青湖风风火火地带回灵宝山，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青湖带她回来居然是为了给雪狼疗伤。听说雪狼回了一趟雪域，又因为上次伤重一直未能痊愈，这次旧伤复新伤，竟是比任何一次都严重。
“他现在不杀你了？”七宝很诧异雪狼怎么转了性子，他不是见狐妖就杀的么？
青湖白了她一眼，她想起那天的情景。
那天她很不小心地遇见雪狼，她以为这一次再也逃不掉了，没想到雪狼竟然没有杀她，他只是淡淡地望了她一眼，然后淡淡地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