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猫记》第55章

刚走到门口，忽然听见展昭在身后唤道：“陆姑娘。”
七宝身形僵了僵，又回转身来：“展大人唤我何事？”
展昭淡淡笑道：“我有件东西要送你，在左边柜子的第三排第二格，我现下行动不便，只好劳烦你自己取了！”
七宝心下一动，忙折返回来，因为有些紧张，七宝的手显得不太利索。
打开格子一看，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摞纸，白纸黑字，上面的字却是歪歪扭扭，上下脱节，十分难辨。只是再怎么难辨，七宝也认得。
第一页上的字乍一看去，像是“一，口，口，一，小，目，儿……”如若连起来看，则是繁体的“一日不见”，下面的“如三月兮”，自然是更加难以辨认。
当时七宝嫌“彼采葛兮”太难写，于是好好一篇诗经，硬是被她截成三段，成了“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想不到这一摞惨不忍睹的字稿，他竟然保存至今。七宝差点儿落下泪来。
可是他为什么让自己看这个？难道……七宝的心猛地一跳。
忽又听展昭说：“陆姑娘，你弄错了，是第三排第二格。”
七宝这才发现，自己打开的是第二排第三格。她心慌意乱地关上方才的格子。
这次再没有弄错，那格子里面是一个红绸包裹的东西，揭开层层绸布，里面竟是一枚嵌着红玛瑙的累丝银发簪，那颗红玛瑙圆润如珠、殷红如血，七宝不由联想到一样东西：茱萸。
七宝捧着发簪转过身来，红着脸问：“这，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展昭微微一笑：“听说你下月大婚，这份薄礼，还请陆姑娘不要嫌弃！”
七宝只觉一瓢冷水当头泼下，心都凉透了。
僵立了片刻，她忽然笑了：“难得展大人一番美意，小女子却之不恭，多谢了！”
七宝将簪子紧紧地攒在手中，转身快步离去。
展昭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良久，轻叹一口气，缓缓阖上双目。
最后一次见到“陆珠”，是在一个月之后。
那时候，展昭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偶尔经过南城，发现那家豆腐脑店竟然关门了。
阿敏跟皇上告了一天假出来，定要去城郊祭拜她姐姐。展昭和白玉堂自然当起了护花使者。
不想竟在城郊意外地遇见七宝，那时她和陆离正在祭拜陆珠的亲娘。
“好巧！”陆离一脸淡笑地看着展昭。
“陆兄，真巧！”展昭点头，余光瞥了瞥七宝。
“陆姑娘，这么巧？”白玉堂看着七宝笑得没心没肺。
七宝瞪了一眼白玉堂，径直走到阿敏身边，笑道：“敏姑娘，好巧，咱们又见面了！”
“是啊，真巧！”阿敏温婉笑道，阳光下的她越发明艳照人。
气氛看上去也很融洽，尽管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如果不是一只虫子，这几个人可能会一直融洽下去。
忽然，七宝惊呼一声，抓住领口倒退几步。
“珠儿？”
“陆姑娘？”
几个人同时惊呼出声。
七宝脸臊得通红，忙转身小跑几步，躲到一棵大树后面，众人面面相觑。
阿敏迅速反应过来，忙将手中挎蓝递给展昭，自己跟了上去。
原来是一只虫子飞进了七宝的领子里，七宝解开衣服，胸前已红了一大片。
阿敏无意中瞥见她胸前的一样东西，那东西她十分眼熟。
阿敏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七宝，不过七宝却丝毫没有注意，她尽顾着找虫子。
解决完虫子后，阿敏邀请七宝同行，说是祭拜完后要跟七宝好好聊聊，七宝自是欣然同意，陆离纵然一万个不乐意，也只好随着七宝去了。
不过自始至终，七宝都没有同展昭讲过一句话，展昭也是一脸淡然，就连白玉堂都感觉有一丝不对劲，何况心思敏锐的阿敏姑娘。
于是祭拜完姐姐后，阿敏便将展昭拉到一旁。
“展大人，你跟陆姑娘怎么了？”阿敏开口便问。
“什么怎么？”展昭一脸茫然，其实他也不明白“陆珠”那日为何突然生气。
“展大人，不是我说你！”阿敏最喜欢说教，上次便因为展昭重伤的事数落了他好久。
“女孩子是要哄的，你既然对陆姑娘有意，就应该凡事让着她一点，主动跟她讲讲话，逗逗她开心，可不能像现在这么赌气，等到事情无法挽回之时就后悔莫及了！”
展昭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什么我对她有意？敏姑娘何出此言？”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展大人为何送她同心锁？”阿敏奇道。
“同心锁？我送她的？”
“她身上的同心锁难道不是你送的吗？为何跟你上次在陈州时求的同心锁一模一样？”
展昭心头巨震，猛然回头，耳边却传来利箭破空之声。
展昭下意识地揽住身旁的阿敏往旁边一闪。
然后，只听见一声惊呼：“珠儿！”
七宝当时站在离大家稍远的地方，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她，只除了陆离，可是就连陆离也望尘莫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支利箭射入七宝的胸膛。
七宝丝毫不觉得疼，她脑子里闪过电视里阿敏中箭的情形，似乎往后飞出十几米，她当时还惊叹那一箭的威力，可是到了自己身上，怎么就直挺挺地就躺下去了？而且姿势一点儿也不优美。
然后，便看见几个人朝自己奔来，七宝感觉眼前的景物有些模糊。
她记得，阿敏中箭以后活了很久，还跟所有人都道了别，可是为什么临到自己，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只有拼命地流泪，拼命地在模糊人影中辨认哪个是展昭。
好不容易找到一团蓝色，七宝用尽力气伸出手去，试图抓住什么……
可是，世界却在那一刻戛然而止，四周一片寂静。
这一次，她是真的不想死！
三天后，陆离亲自送来一件“陆珠”的遗物，是一把刻着名字的铜锁。
看着那把铜锁，陆离笑得十分苦涩：“她来我身边两次，我却一次都没能留住她！”
“我又何尝不是？我辜负了她两次！”展昭轻轻摩挲着手里的铜锁。
头一次，两个男人相视而笑，笑过之后，眼底却是晶莹一片。
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了，没想到过年这么忙，不敢祈求大家原谅，只敢向大家保证，此文绝对不坑。祝大家新年好运！鞠躬！　灵宝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寂静，天地间只余纷纷扬扬的大雪。雪花一层一层铺撒下来，将所有的一切掩盖，世界仿佛只剩下一种颜色。那样简单而纯净的白，就像给灵宝山铺上厚厚一层棉被，万物生灵都在这雪白柔软中安静入睡，只除了七宝。
自回来以后，七宝就一直待在黑黢黢的树洞里，不见天日，任凭青湖如何逗她开心，她都不发一言，听说松树爷爷因为自己附身的事受罚，她就像被人当头狠狠地击了一锤，整个人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连带珠子的光泽也暗淡了许多。
“七宝，你说句话呀，你是不是在怪我没有帮松树爷爷分担责罚？”青湖也很自责，“其实我也不知道帮你附身会触犯妖界的规矩，是松树爷爷主动承担了一切，我知晓时已经晚了，松树爷爷说让我好好照顾你，他料到你会很快回来的。”
听到这话，七宝眼泪差点儿流出来，她根本不怪青湖，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
“七宝，我去打听过了，松树爷爷虽然在绮罗山面壁思过，可他在妖界德高望重，妖王也只是对他小惩大诫，并不是真的想把他怎么样，你就不要担心了，听说槐树爷爷和柳树奶奶还有杏花阿姨每天都陪着他呢……”
青湖的消息一点儿不假，松树精这趟受罚简直比度假还爽，他和槐树精等几个万年老树妖在绮罗山凑了一桌麻将，每天抹得不亦乐乎，赢了不少钱，简直有点儿乐不思蜀了。
但是七宝不相信，她依然自责，她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是这样自私，就像一个倔强的小孩，一心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松树爷爷，那个宠溺了她几千年的人，她不但没有回报他什么，反而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
从来都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保护，就像孩子对父母那种依赖，认为一切都理所当然，遇到展昭后毫不犹疑地离开，出了事只会来找他，如今还牵连他受罚……
七宝觉得自己死一百次都不足惜，她再也没有脸说出要附身的话，她只能把对展昭的心深深地埋起来，和着这漫天的冰雪深深地冷藏在心底。
“七宝，听说牛魔王娶了我们一个姐妹，在我们家族里，她也不是最美的，想不到会嫁给牛魔王，我那些姐妹都羡慕得很，不过我却想不通，牛魔王有什么好，那么长的犄角，看着就不舒服……”
“七宝，冬雪捎信来说，她遇上一位神仙，现在跟着他四处游历修行，说不定哪天也可以成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