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代理人》第18章


文斯摆了摆手,「在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上裸奔都不会让我尴尬。如果我缄口不言,那纯粹是我不想告诉你。」
「那现在,告诉全国的观众们,守口如瓶先生,是什么撬开了你的嘴?」我递上一个假想的麦克风,「提示,标准答案是,我代理人的忠诚感动了我。」
他盯着我,脸上写着:你不是来真的吧?
「对不起,这一点都不好笑。」我举手投降,正经起来,「从这个开始吧,为什么你……嗯……不属于任何宗族?」
文斯笑了一下,他一定早料到我会问这个,「我曾经属于一个。」他迈开步子,我跟上他,夕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只留下暗蓝天幕下一抹橘色。
「但是……?」
「我和其他成员格格不入。」文斯拾起一段藤蔓,把玩着卷曲的嫩枝,「他们就像哥特小说里的妖怪,陈腐不化,我怕长此以往我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脱离出来。」
「像是叛逆期的青少年?」我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十九世纪末,大概。」
那可是很久以前了,「等等,」我竖起手掌,「我想确定一下,历史上有你的名字吗?」
「不,」文斯摇摇头,我放下心来,但事情还没完,「但是我想如果你仔细找的话,能找到几张我的照片。」文斯轻描淡写地说,「我认识一些人,尼采、王尔德之类的……你知道吧?」
「等等……什么?!」我停下来消化了一下,「是我想象中的那谁吗?」
文斯回过头,我任他侵入我的意识,「正是。」
「这个等会到屋里我再详细的问你。」我说,抓紧时间,「然后呢,你遇到了穆罕穆德吗?」
「猜得好。」
「他试图说服你加入他的部落,你则向他学习控制饥渴的方法?」我转述穆罕穆德的话。
文斯偏着头想了一想,「把试图说服换成跪请。」
「厚颜无耻。」我评价,「你干嘛不答应?哦,等下,让我来读你一下你的心,」我闭上眼,用食指抵着太阳穴,文斯没说话,让我尽情表演。
一会儿,灵媒莱尔抬起头,「懂了,你喜欢豪车,不喜欢住在森林里。」
「哇,你怎么知道的,太神奇了。」文斯一脸漠然。
沉默,蓝色夜幕勾勒出他的剪影,过了一会,他继续说,「事实上,我不同意他的理念。」
我倾听着。
「他觉得自己很高尚,但这不对,你明白吗?对血的渴望是吸血鬼的天性。」
我想起那晚,我走进森林时,他们的眼神。
文斯一定是捕捉到了我的思绪,他轻声笑了一下,「是的,你可以拒绝承认,但这永远改变不了。远离人类,躲在不毛之地,他们想怎么样?悼念自己失去的人性吗?他们应该清楚,无论你多么想回头,它永远都回不来了。避世不能解决什么,只是一种逃避,懦夫才逃避,而我……」他摇了摇头,「不想当懦夫。」
我有点明白他了,「所以,你想在这之间寻找……怎么说,
一个平衡点?」
他飞快地看了我一眼。
我有点莫名其妙,他从来不那样看我,好像我令他意外了一样,「怎么了?你说的,你不喜欢传统那一套,也不喜欢素食主义,所以我想……」
「是的……」他缓慢地说,「我想寻找一个平衡。」他看着远处高低起伏的田野。他似乎并不是在和我说话,而是自我肯定。
在这个时候,我走开了,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我不想指出这里面的漏洞,虽然它明显得简直像个小太阳。文斯,或许他永远不会承认这一点,完全活在谎言之中。我是说,他看不起穆罕穆德。可是如果说穆罕穆德只是在哀悼自己的人性,那么他则是全然的拒绝接受。他远离同类,花了好大的力气,来控制自己对血的欲望,只是为了在我们中间,像人类一样生活。一次又一次的,他看着周围的人出生、长大、成家、老去、死亡,自己却一成不变。这就像是,一只被扔在鸡窝里的天鹅,把自己的翅膀束缚起来,欺骗自己和别人一样。
过了这么久,我头一次同情起他来。如果这一切对他来说是一场美梦的话,我希望他永远不要醒过来,因为那会非常痛苦。
我把这些从脑袋里清除出去,回到他身边,「说说你是怎么被穆罕穆德驱逐的吧。」
「驱逐?」文斯皱起眉头,「他用了这个词?」
「别咬文嚼字嘛。」
「好吧。」文斯撇撇嘴,「我不是说,我以前是属于一个宗族的吗?」
「你亲爱的父亲来接你回家了?」我想起了鲁兹。
「更像是催债吧。」文斯说,「我不想给穆罕默德惹麻烦,他也不想插手,我们一拍两散。就在这个时候,欧战爆发了,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这就接上趟了,我点点头。
剩下的盒子只有一个了,我深吸口气,然后问了那个问题。
我们站在开阔的田野上,天空悠远得让人害怕。
文斯盯着我,绿色的眸子如此深邃,「你真的想知道?」
「可以吗?」
他转过身,抱着双臂,想了一想,然后,他重新转向我,「我可以给你看。」
他走向我,手掌扶在我的侧脸上,然后俯下身,我们的额头靠在一起……
就这样,我知道了这整个故事。
我知道了,文斯是怎么转变的。
「你饿了没?」
「饿惨了。」我说。
我们漫步在星空下,向回走去。毫不夸张,我已经几天没吃一顿正经的了。
「来点正宗的鹅肝?」
「Merci beaucoup。」
「还是一样糟。」
我知道他是在说我的法语,「你呢?」
「O型阴性血,永恒的经典。」
我们来到门廊前,我停下步子,「嗯……我想向你道谢,穆罕穆德告诉我了,标记的事情。」
「没办法,」文斯叹了口气,「我忘了给你买工伤保险。」
我笑了出来,他有的时候也可以很幽默,「你想过这个没有,要是我有一天退休了,你会怎么办?」
「工作还没满一年,就想着退休了,你们人类啊……」
「认真点好吗?」我抗议,「我们老得很快的。」跟他比起来,呃,如果他会老的话。
「好吧好吧……」文斯不耐烦地摆摆手,「你想什么时候退休?」
「六十岁吧。」
「好。那么,再等三十五年,我就会告诉你了。」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选择
文斯在弹钢琴,我躺在沙发里,两眼绝望地看着天花板。我不知道这沙发有多古老了,它看起来像直接从唐顿庄园里搬出来的。阳光从天窗的彩色玻璃里透进来。
电视上全是法文节目,当然了,我们在法国,这很正常。不过我要告诉你,说什么只要有环境,很快就能掌握一门语言,纯属大忽悠。
「你知道我们现在像什么吗?」我说,文斯抬起头,李斯特的爱之梦仍然从他指尖流泻而出,充满了整个大屋,「中世纪在城堡里闭门不出,等待黑死病过去的贵族。」
这毫不夸张,我们已经一个月没有出过门了。
「同意。」文斯说,「不过我是贵族,你是贵族的仆人。」
老天,他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我的机会。
「愿你守口如瓶:严厉的言辞容易伤人。」我引用弗莱里格拉特的诗,他现在弹的这段就是由此改编的,「你就不能对我和蔼一点吗?」我举起手,掐着小指间,「这么一点就行。」
「好吧,我反省。」他眨眨眼,「如果你无聊的话,我可以教你弹琴。」他滑过琴键,留下一串完美的蝴蝶音,跳到了莫扎特频道,「就从小星星开始,喜欢吗?」
「我唯一不喜欢钢琴的时候,」我声明,「就是当弹的人是我。」
「遗憾。」文斯停下来,「这本来可以打发个一两年的。」
「一两年?!」我惊坐起来,「你没搞错吧?」
「这并不难。」
「不!谁跟你说钢琴,我是说,我们要在这待一两年?!」我几乎尖叫起来。
「上次有人追杀我,我躲了十年。」他说,好像还嫌不够,又加上,「在亚马逊。我现在还记得鳄鱼血那糟糕的味道。」
「鲁兹有这么厉害吗?」
「是。」
「但是你还是打败了他。」
「是。」
「但是……?」我预感还有下文。
「他的宗族是西海岸势力最大的一支。」文斯解释。
啊,双拳难敌四手。
「你觉得他什么时候会放弃?」
「那取决于他有多愤怒。」文斯没有正面回答,「但是你看,我用银匕首把他钉墙上了……」
我想这意思是说鲁兹非常愤怒,「躲在这儿就安全了吗?」
「不。」文斯这么干脆的否定让我挺吃惊,「不过,在我们的圈子里有一条不成文的法则:如果你惹了麻烦,找一个远远的地方躲起来,不要太招摇,做出反省的样子,这样在算账的时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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