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幸福可以重来一次》第99章


想这位尹律师不像聆诺姐说的那么难相处啊!
她登时胃口大开,话也比来路上多了不少,全然恢复了她平常叽叽喳喳的本色。
尹啸卿微笑着听她说了报社说学校,说了学校又说自己的家乡,还说到从小到大去过的各个地方,显然是个还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的小女孩,随便遇上什么人,只要凭直觉感到是值得信任的,便掏心掏肺毫无保留。
自然,她崇拜他的那片心意也毫无保留,问了工作上的事之后,又不知分寸地切入到私人领域,而且在他一连好几个问题都模棱两可敷衍搪塞之后还没有觉察,兀自接着往下问。
于是他寻了个机会不着痕迹地打断了她:“这么说你还有两年的研究生,毕业之后才会开始工作?到时候还会到《南域新报》工作吗?”
荆玲噘起嘴唇,明显有些拿不定主意:“我也不知道呢。老实说,我不太想正式工作的时候还回原来实习的地方,那样挺没劲的。可是《南域新报》的人都挺好的,我至少知道这边的人际关系我应付得过来,对别的地方就有些没把握了。”
尹啸卿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口无遮拦,心下十分满意,便顺着往下问:“哦?你老板对你很不错?”
荆玲连忙点头:“嗯,聆诺姐人最好了,性子温软,几乎没有脾气,别提多好相处了,跟她在一起特别舒服,我都没法把她当老板看。”
尹啸卿追问:“那她人这么好,又漂亮,平常追她的人是不是很多?”
荆玲瞅瞅他,忽然扑哧一笑。
尹啸卿不解,也有些不自然:“怎么了?”
她望着他,眨巴眨巴眼,鬼灵精怪的样子:“尹律师,你也没看出来吧?聆诺姐已经结婚了!”
尹啸卿脸色一变。
荆玲没有注意到尹啸卿表情的变化,自顾自往下说得开心:“想追聆诺姐的人肯定是很多的啦,那些男同事都对她很好,好多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呢。不过真追她的人倒不算多,可能是觉得她不会好追吧,敢明着来追的人就更少啦。
一直到有一个新来的男同事初生牛犊不怕虎,决定来追聆诺姐,但他又不太好意思,于是就旁敲侧击地先来试探。他问聆诺姐:‘聆诺啊,你有男朋友了吗?我有一兄弟,条件特好,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认识一下?’
结果你猜怎么着?聆诺姐看了看他,笑了,举起左手给他看,说:‘我已经结婚了,这事儿你得问我先生去。’
我们一看,她的无名指上还真戴着一枚戒指哩!我们平常都没注意。而且咱们中国人没这么讲究,好多女孩子都喜欢戴戒指,还都不管位置,只要好看就行了,谁知道聆诺姐的戒指真是婚戒啊!
那位男同事当时就抓耳挠腮的都快背过去了,赶紧道了歉就走,被大家伙儿笑了好久呢。
不过后来这事儿传到了主编那里,他就不让大家再议论了,现在要不是你提起来,我都忘了还有这回事呢。可是也奇怪,看聆诺姐的样子好像跟她先生感情很好似的,却从没见他来接过聆诺姐,没见他给聆诺姐打过电话。我以前以为他不在B城,可那回问聆诺姐,聆诺姐又说他在西文译制局工作,真是很诡异耶!可能是他工作很忙吧……”
她说完这桩八卦,过足了瘾,这才把尹啸卿的表情看到了心里去。
只见他面容平静,平静到……似乎有些寒恻恻的。
她突然就有些后悔起来:我是不是有点大嘴巴了?
这么一来,气氛就有些僵。荆玲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低下头去喝汤,忽然听见餐厅的音乐换了一支。
她庆幸自己找到了新的话题,于是愉快地抬起眼睛,故作轻松地又说了起来:“没想到这首歌还被改编成纯音乐了呀。这首歌好像没多少人知道,反正我以前就不知道,也从来没听见过,可它是聆诺姐的最爱,她老是放它老是放它,听多了我都能背下歌词了,而且竟然也觉得越听越好听哩!”
尹啸卿一听,便也凝神,却只觉得陌生,只是真的动人,直直地就切到心底去,吉他伴奏大提琴的声音,像在缓缓地讲述一个黑白旧照片一般、却还没有彻底成为过去的故事。
于是只得请教小女孩:“这是什么歌?”
荆玲见尹啸卿果然也不知道这首歌,未免有些得意,急于表现地答道:“这是许茹芸的《寄信人》!”
尹啸卿心里一沉,想了想,终于还是说:“歌词是什么,你给我唱唱吧。”
荆玲不料他竟会提出这么个要求,不禁有些拘谨忸怩,却不愿露怯。心里还没有清清楚楚地区分出对一名优秀年长异性的崇拜和爱慕,却已经本能地要使出浑身解数去给他留下最好的印象。
她便红着脸,点点头,先对尹啸卿介绍道:“这首歌的前奏本来是配有一段男声法语念白的,语音特别低沉特别有磁性。”
她的介绍只能止于这样陈述事实的表面。她——以及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薛聆诺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十五岁夜晚,她开始想象自己将来有一天爱情破碎心如死灰,就悄悄地一个人住到一个欧洲小镇上去,去过现代社会所可能承载的最古老的生活,从而求得最大程度的止水般的宁静。
当然,那时她心目中的“爱情破碎心如死灰”,所包含的只有一种最具体最明确的含义,就是有一天在某个城市的角落和凌子岳重逢,发现他已经娶妻生子。她甚至想象过在某段自己独自一人的伤心之旅中,却遇见凌子岳正同他新婚的妻子在某个著名的景点拍摄婚纱写真。
光是这样的想象,就足以让她泪湿枕巾。
说起来有些怪异,不过却是真的:她一直相当不错的学习成绩,似乎也同这样的预期不无关系。那时候的无数个夜晚,她躺在黑暗里听歌的时候这样想着,白天则益发沉默地学习,想要让自己成为更加优秀的女孩子。对于爱情,她从口到心,缄然不语,总觉得唯其如此才能配得上那段因为太美而当得起死灰般心伤的爱情,也才有能力去到欧洲某个有着古老历史和美丽残墟的小镇,独自隐居。
——尹啸卿听了荆玲的开场白,点点头,用目光鼓励她。
于是荆玲清了清嗓子,低声唱了起来:“习惯每天早上看见你写给我的信在信箱,一边吃早餐一边看,三年来从未间断;
习惯每天晚上在书房一个人静静地回想,一字一句地写给你生活点滴片断……”
小姑娘嗓子不错,演唱技巧一般,偶尔还会跑调,但是吐字非常清晰。尹啸卿从头至尾听清了每一句歌词,有些释然:“这首歌的确不错。”
荆玲歪歪脑袋瞅瞅他,俏皮地说:“尹律师,我打赌你没听懂这首歌词的真意。”
尹啸卿一愣:“怎么?”
第87章 第八十六章 你本来就是我的
荆玲忽然有些不确定:“那你听出来这首歌里面的男女主角其实不是两地分居、而是已经分开了吗?”
尹啸卿心头一颤:“怎么说?”
荆玲见尹啸卿果然也没一下子听出歌词背后的含义,顿时又高兴又得意:“哈哈!我原来也没听出来,是聆诺姐告诉我的。聆诺姐说这很正常,她从十五岁开始喜欢这首歌,却到十八岁才听懂这层意思。”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歌曲中这个女孩子,她每天所写的信,其实都无处投递,而那个日日不辍给她来信的人,其实也就是她自己。
所以她在后来才会唱:收信人是我,靠着你的感受活,很像纸放进火,给爱多燃烧一些时候;寄信人也是我,想象你可能关心我,仿佛船飘向海,就算不停摇摆,都觉得是爱。”
不错,薛聆诺原本一直都是根据字面意思,以为歌曲中的男女主角只是不在一个地方而已。
就像刚上大学那一个月里她和凌子岳一样。
然而就在那段时间里,有一节西方文学理论史课上,教授讲到了一部小说,当中有一个很非主要的情节,说者只是一语带过,却让薛聆诺听到了心里去。
那个故事讲的是一个新郎在新婚之夜发现新娘的不忠,愤而出走。之后,新娘就每天都给他写信,求他回来。
一天一天,写了几十年,青春年少丽如春花的新娘变成垂垂老妇,同样老去的新郎终于在一个早晨扛着一个纸箱打开了家门,说:好吧,我回来了。
纸箱落在地上,露出满满一整箱的信。
其实这个故事和那首歌之间并不存在直接的相似或联系,然而就在听完这个故事那一刹,薛聆诺悚然一惊,突然明白了原来在过去的那么些年里,她竟然都没有真正听懂那首《寄信人》。
当年忽然明白如此悲伤情境的薛聆诺究竟有多感慨多忧伤,尹啸卿已经无从想象,他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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