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放在喧嚣深处》第2章


西垣泽走快两步停在了男人和浅井中间,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挡住了吓得不轻的女生。
浅井注意到因为男生的动作而从肩膀处微微褶起的外套,袖口看得见一小截白色的衬衫。男生修长的五指骨节分明,遮挡的时候自然地微微分隙,好像能有光线从里面透出来似地,温和又真实。
刚才还硬撑着的浅井忽然就没骨气地鼻子发酸。
就像小孩子学走路的时候跌倒了会张望父母的存在,再继而决定自己是否需要扯开嗓子大哭一场。
哪怕软弱地哭起来也没关系。因为有了可以保护自己的值得信任的存在。
“刀疤脸”显然因为离得太近而和浅井一样没有来得及注意到男生的忽然出现,他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西垣泽唬了一跳,向后踉跄退了几步。
等他反应过来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的时候,他在另外两个同类面前的自尊心使得他对于刚才自己在条件反射下做出的局促反应十分愤怒。
“妈的,敢挡老子的路!”
他向自己脚边啐了一口唾沫,凶恶地逼近西垣,伸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
浅井几乎同时捂住了嘴巴,想要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好像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只能眼睁睁透过一层水蒙蒙的雾气,看着西垣泽因为难受得喘不上气而抬手抓紧男人的手腕。
根本不是对手。如果是角色扮演的话,西垣泽不过是个冷冰冰的扑克脸,对方才是真正冷酷到血液里的危险者。
浅井很清楚这一点。
要拼一拼么?她低头慌乱地瞧了一眼手里的书包。能扔出去的只有几本书和一个午餐盒。
就在同时,被勒得难受得男生忽然从嗓子里吃力地吐出几个字。
“…自己人。”
“哈?”轮到“刀疤脸”愣一愣,手里力气松了松,好像还在分辨刚才飘进耳朵里的话。
西垣泽偏了偏头,艰难地换了一口气,“是上个月的事。”见男人狐疑看着自己,耐烦着加了两个字,“…入会。”
“刀疤脸”明显有些吃惊,转头望了一眼“红头发”,那个像是下指令的男人没做声,只是反复将目光在男生脸上逡巡。
浅井也是提心吊胆:一边是身着干净制服的高中生,一边是行为放肆的社会青年。这可不是在辨别优等生跟劣等生在外形上的差别。
明显不能划作一类人,连边界也够不上。
“妈的,敢骗我!”果然,“刀疤脸”没有得到指示,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受到了玩弄,手里力气骤然加大,神情也变得暴躁许多。
“等等。”
“红头发”又眯起眼睛,像是讨厌亮光,“你说你入了我们什么会?”
“刀疤脸”闻声把刚要砸在男生脸上的拳头放下了一点,却仍然维持着攻击性的动作,连左边的胖子也不动声色靠近了一些。
他们都想等着看这个臭小子还能胡诌出什么名堂来。
西垣泽的声音很沉稳。
“龙巳。”又似乎耐性子补上注解,“会长是高原淳一郎。”
浅井觉得西垣要么是铁了心地想要圆这个谎,要么就是他念书念傻了。她甚至已经偷偷摸摸地从书包里抽出了一本比较厚的课本。
但是“刀疤脸”已经把拳头放了下来。
“红头发”显然因为少年给出的这个不假思索的答案有了一些顾忌:如果真的无意动了自己人怕是对淳一郎那里无法交代。
他最终还是挑了一个比较保险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2
从巷子口出来女生就一直哭哭啼啼,西垣泽皱皱眉头。
但是浅井再大喇喇也仍然是女孩子,对于“惊险”这类的认知还尚停留在“4分12秒合格的体能测试拿了4分11秒”或者是“手机不小心进了水但是还能开机”的经历上。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远远超过了所有过去发生在浅井身上能用“惊险”概括的事件,或许它们累加在一起也没有多少分量。
身边的男生根本不能够了解自己受到了什么样的恐吓。浅井哭得伤心,要是妈妈在身边一定会好得多。
离西垣泽做出最后一次努力的尝试,想着提醒女生“没事了。”、“请不要哭个不停。”已经过去了四条街口和三个红绿灯。
没办法。
西垣停下脚步,对着眼下浅色的发线犹豫了两三秒钟。
然后,他缓慢伸出手,盖过了女孩的头顶。
哭到一半的浅井忽然感觉到自己头发上落下了几个温和的触点。
世界的一切喧嚣,一切嘈杂,一切追着时光慢慢老去的年华,都悄无声息地降落了在这个温柔的动作里,各自沉眠。
浅井甚至能够闻到男孩袖子上淡淡的皂角味道。是令人安心的存在。
比这些都要温柔的,是西垣泽的声音——
“奈月,别哭了。……要做勇敢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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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井奈月小的时候常常因为小事鼻涕眼泪地流。生病,种的花苗没活成,被邻居家的大狗追,好不容易凑足了钱心满意足地买到冰棍结果没走两步就掉到了地上。这些理由随着浅井慢吞吞的成长而逐渐延展并终于体现在了“考试没有及格”、“被老师训话”、“跟最好的朋友闹了别扭”这些更加现实主义的矛盾上。
每当这些时候浅井妈妈都会适时地出现并扮演一位合格的并且受到孩子依赖的母亲角色。
浅井妈妈习惯弯下腰替小浅井抹去乱七八糟的鼻涕眼泪,向仍旧啜泣个不停的小浅井露出温柔的笑容——“奈月,要做勇敢的人,不能哭哦。”
浅井诧异地看着这个说出了和母亲一模一样的安慰人的话的男生。甚至忘记了去揉眼角还没有干透的眼泪。
如出一辙的句子,断在空气里,连语气也不差。
西垣泽好像已经习惯了别人的惊疑或者害怕。
本来玩得很好的小伙伴忽然拉着老师过来指责他玩游戏的时候动了手脚,或者直截在父母面前告状:西垣泽是个怪人。
小西垣彼时还分不清楚自己特异的能力与运气这两件事,所以天真地把“一而再再而三地猜出对方即将要出的是拳头还是剪刀”当做了运气太好而已。
西垣泽第一次考满分是在七岁的入学考试。但是当他骄傲地拿着自己试卷的同时,同桌的小男孩大声地喊出了“西垣作弊了!西垣一定提前知道了答案!”这样的话。
西垣泽不明白当孩子处于竞争中的时候,常常会开出一些蹩脚却出格的玩笑。
但是西垣泽认真了。
因为自己身上的确具备着符合“提前”“预知”这些概念的品质。
就像藤蔓一样恶劣地胶着。
原本互相道着“您好”而握在一起的手,忽然就因为闯入脑海的“明明是个讨厌的人”而变成发自内心的排斥和恶心。假意的笑容下藏着丑恶跟仇恨的心。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能够听清楚对方心底的声音的话,就不会因为一不小心揭开了真相而忽然不知所措。
长大了些的西垣慢慢学会了把自己的秘密包裹在最不透风的地方。没有人可以理解他对于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的惶然与不安,那么就不要再告诉别人。尤其不喜欢在有肌肤接触的一刹那闯进脑子的那些混杂的、错乱无章的声音和断句,像是夏天坏了的食物周围总会聚起来的贪恋着腐朽气味的蝇虫。
不喜欢,本能地讨厌着。
等西垣泽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同龄人眼中“孤僻”、“独来独往”的个性的代表,当然还有长辈眼中一致认可的“性子沉稳”、“反应快”、“悟性高”的人。
家人对于自己而言是陌生到说不上几句话的存在。西垣也试过要告诉身边其他亲近的人。但是他们无不以一种逃离的姿态结束了与西垣的对话。甚至最后眼神里或多或少流露出怜悯。
“多可惜,看着挺正常的。”
“太孤僻的孩子果然容易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牵起自己的温和的手。放在自己发顶的温和的手。摩挲着自己脸颊的温和的手。
通通带给他的只是一种相同冰冷的施舍性的讯息。
“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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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不习惯于在谈话间插入太长久的空白。西垣看见她有些尴尬揉揉鼻尖,最后还是勉强挤出笑容,对自己说:“西垣同学…不是坏人吧?”
原来是担心这个。
“你认为呢?”并不是轻佻的问话。
“诶?”浅井摇了摇头,“我并不觉得西垣君是不良少年。”又因为自己的不假思索有些局促不安,蓦地红着脸添上尾句,“…就算是也用不着怕。”
恩?西垣有些好笑地打量面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女生。
“西垣君一定是从哪里听说了这个…”什么会来着?浅井皱眉想了半天,可恶。“…那个会,然后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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