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放在喧嚣深处》第7章

人喜欢啊。
挫败感油然而生，浅井想随便说些什么打破尴尬的气氛，却发觉站着没动的西垣泽目光警惕，定定落在前面几米远处。
与此同时，树丛堆里悉悉索索一阵响。
“谁……”
浅井背脊上一阵凉，不禁往后缩了缩腿。西垣泽也是一凛：这么快已经被盯上了？
接下来的一幕反而叫两个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灌木丛从里刷拉拉分拨开，一团灰色的肉球挤了出来。
“啊啊啊，好可爱！”
浅井身上的母性光辉充分被调动，西垣泽一脸无奈地望着她冲向前，表情罕有几分局促。
浅井弯腰蹲身，面前的一团软绵绵的肉球无害又可怜巴巴，一双滴溜溜褐色的眼球朝着浅井动也不动，黑紫葡萄似地。
“你叫什么名字呢？怎么跑来了这里？”
女生想当然抱起它，灰猫崽在浅井怀里扭了扭，调整了个舒服姿势，张嘴喵呜唤了声。
浅井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小猫小狗的，最喜欢。几年前她家里养过一只叫“雪球”的白猫，浅井逗一逗它就会趴住她小腿喵呜喵呜地撒娇，后来有天跑出去玩没再回来，浅井为此伤心哭了好几天，那以后家里没再养过猫。
灰猫背上有条浅白色的纹路，还是只小猫崽，叫起声来软绵绵。浅井被撩拨得不行，伸手抚摸了大半会，才想起来身边尚立着个闷声不吭的西垣泽。
“小家伙一定是迷路了……”浅井露出为难，转身想要求助西垣泽，没成想他立即朝一边闪避了下，随即作势咳了声，侧过脸拈了拈发尖。
“该不会是……你连动物的想法也能摸得透吧？”
“怎么可能。”西垣泽脸上表情垮一垮，费了点力气才开口，“咳……我只是不太喜欢……”
“西垣君怕猫？”
“……”
“西垣君怕猫？！”
“……好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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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垣泽扁着嘴，抱头自顾自走在一边。几步之外，小心翼翼抱着团灰猫的女生笑得既开心又揶揄。
三五步就朝左边靠过来一点。故意似的。
西垣泽好气又好笑。
“以前家里也养过一只差不多大的。”因为这个契机，让浅井发觉了男生冷面底下又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只不过这一个却让他真实平凡了许多。
“全白的，全身上下一点杂色也没有。”百分百出色的人，数学好头脑好、朗诵也不赖。却因为细微的差错，顿时变得亲切起来。
“不能小看它们哦”、“有时候精得很。”和普通人一样有害怕的对象。
“有次换了一个价格便宜的牌子的牛奶，结果死活不愿意再喝。”
“耍小聪明的时候也拿它没办法，锁上的门窗都会想尽办法逃出去……”
浅井的记忆一涌而出，不禁被打开了话匣子，等到一个人兴奋了半天，才发现男生饶有兴味听得仔细，嘴角甚至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诶诶，对不起对不起……一想起以前就……”
西垣泽看着面前这个小个子的女生一脸困窘，脸颊上升起两朵绯色的云霞，红彤彤映着西边渐沉的日头，浅色的头发柔软搭在耳后。夕光攀沿，将女生耳朵的轮廓一并染成透明的肉粉色。
西垣泽心里跟着跳错一拍。怎么了这是，中邪似地。
“西垣君为什么会怕猫呢……”明明毛茸茸又小只，圈在手臂里一点危害也看不出。
西垣泽愣一愣，还是开口说，“不是特别的原因……只是小的时候受过吓。”
“哈？”
“恩……”不知怎么翻开的记忆，久远得模糊不清，要一点一点才刚刚够拾起来，“四岁？还是更早……有天母亲发脾气，把鱼汤翻得到处都是……”
“……小时候住在郊区附近，夏天时候野猫野狗的很多见……”
“……大概摸着气味找过来的吧，一大群，赶也赶不走。”
那年夏天应该是母亲第一次知道父亲有了外遇的事，刚开始还没能进入拉锯战，母亲歇斯底里乱发脾气的情况时有发生。那几个月的她就像一只精神紧绷的狮子，喜怒无常、高度敏感，父子两个任何稍有不慎的行径就会使得紧张的局势一触即发。
西垣泽永远记得母亲继父亲摔门而出后也骂骂咧咧哭喊着打包离开了家，留了四岁不到的自己独自一人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电灯被砸坏了，墙角跟满是碗碟碎片，鱼腥气在晚上特别的重。
他不敢哭，也不敢动，冻得索索发抖。
“诶？”浅井微微纳罕，“西垣君的母亲看上去很温柔啊……”
“恩？……哦，你说玲子。”西垣泽简单笑了下，“玲子是后母。”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7
“玲子是后母。”
讲这话的男生脸上挂着无关痛痒的表情，却让将问题问出口的女生无措得懊悔不迭。
任何语言在这样的西垣泽面前都显得突兀。浅井呆呆立着，忘了思考，忘了眨眼，忘了呼吸，全世界唯独剩下一张面孔，无声的表情是在告诉自己“就这样”还是“没关系”。眼睛里跳闪着轻嘲的光芒，却是被无限放大了的悲伤。
“……浅井你信么，他们最后离婚还是因为我不合时宜的一句话……”
“……这样想想，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明确知道了自己的‘特殊’吧……”也是从那时候起，对与别人不一样的自己开始讨厌了吧。
西垣泽的声音惯常的冷静。冷静到就算把初始人称替换成“有个朋友啊，他四岁时候……”看起来也无伤大雅，似乎是至始至终讲着的是别人的故事。
却也仅仅是似乎而已。
沉浸在回忆里的他眉头有些皱，不紧，仔细分辨却还是皱着的。口气再淡漠，细节却忘不掉。
“全身的毛都立起来了。”、“领头的那只全身黑色、眼睛是绿色。”、“此起彼伏的叫声在夜色里格外显得刺耳”。
浅井从西垣泽轻嘲的表情里看过去，她仿佛能够看见幼年的西垣泽蹲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小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眼里张皇又恐惧。窗口呼啦啦灌进来的夜风，领头的黑猫发号施令般的拖长尖利的嘶鸣……肉腥味从墙根开始蔓延，像蓄意侵蚀掉一切的毒液，汩汩汇聚成流，一寸一寸地蜿蜒攀爬，逐渐靠向男孩幼小的身躯……
该是怎样不堪回首的记忆，终于将他包裹成为了闭塞又冷漠的少年。
想要安慰几句，浅井努力地张了张嘴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火辣辣的东西堵截住了。
剩下向自己挥挥手示意没所谓的男生，像是要把一个人成长过程中孤零零的落寞和阴霾通通驱散。
无助还是绝望，她都触碰不及。
这样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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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垣泽看着一直沉默着的女生忽然蹲在地上，把书包扯到面前。原本舒服窝在怀里的灰猫受惊似地跳到地面上，像是对女生忽然变化的态度感到十分不满。浅井几乎是动作仓皇地扯开书包搭扣，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铅笔盒被震开，文具散了一地。灰猫跳远几步，终于忍无可忍蹿进了灌木丛。厚厚薄薄的书本被女生包上了彩色的纸封面，认不出到底哪一本归属哪一门课程。
这些的主人似乎毫不在意。她紧紧抿咬住嘴唇，苍白着脸色翻翻找找。
“浅井……”
西垣泽显然对毫无预兆的一切没有准备，他犹豫着弯下身，帮着女生拾起滚落到脚边的一支藏蓝色签字笔。
笔盖找不着，西垣泽皱眉又巡视了一圈，忽然听到下巴方向传过来女生断断续续的哽咽。
“找不到……”
“……明明在的……怎么会……”
“……到底去了哪里……”
无处发泄的迫切终于变成了没有任何目的的翻找。
沿街走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停下来惊疑地望着半跪在地面上的女生指指点点。课本被风卷起，刷拉拉带着翻过几页。
忽然想起什么的女生眼神空洞地怔措着望了一眼自己，随即腾地站起来。
“是小百合……”
浅井才想起来，最后替自己整理书包的是小百合。
要怪就怪自己！一定是自己下意识里不想把它放进书包吧，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
懦弱又没用，滑稽又可笑。
想要说的话，统统变成咸涩的感觉压在胸口上。喘不过来。
“西垣君要加油啊”、“西垣君也要做勇敢的人”、“西垣君希望你可以收下它”。
我本来可以站在你的面前，用最温和的力量告诉你“没关系”。
没机会了。都来不及。
“……想给你的……早上在书包里……后来……小百合不知道……她没放进来……”
沉不住气的女生最后仓皇蹲下身，捂住了嘴巴。
与此同时，街灯一排排亮起。女生指缝间流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