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第42章


顾平安安慰的抚弄着妈妈的额发,温柔的一笑:“放心吧,没有怀孕。只是你根本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不是么?你只一厢情愿的希望我和莫非和好,可是你问过我吗?如果我很爱沈安平怎么办?如果我怀孕了怎么办?如果我因此跑掉了怎么办?”顾平安一连串的问题让父母都陷入沉默。
诚然,他们也知道这是最坏最不适合的选择,可是也别无选择。他们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如花的生命一点一点消逝,尤其是那个还是被他们遗弃的女儿。就算是缓兵之计他们也必须一试。
“平安,妈妈的好女儿,妈妈知道你受委曲了。妈妈……”
“你听我说完。”顾平安抢先打断了妈妈,继续说下去:“我比莫非幸运太多了,我有奶奶,我有爸爸妈妈,我有沈安平,一切最好的她想要的都被我得到了。她一无所有,好可怜。”顾平安有条有理的分析着,仿佛说的是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和事。
她突然抬起头来,一双略有失焦的瞳眸陡然出现潋滟的水光,“可是妈妈,我拥有了这么多,你却突然让我一下子全部失去。我的奶奶,我的爸爸,我的妈妈,全部分了一半给她,我爱的人,我必须放弃。这比一无所有更恐怖不是么?”
“你们想过……”顾平安的声音哽咽的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她深吸一口气才努力说完:“你们想过我受不受得起么?”
“……”
父母都没有再说话。昔日和睦而幸福的一家人第一次这样撕裂了所有的创口,过往的温暖和平静在一瞬间便分崩离析。
顾平安撑着膝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她拿了自己的包,毫不留恋的向门外走去。
末了,她复杂的回望还愣在原处的父母,绝望的声音飘渺的几乎不像人类发出来的。
“我答应你们,推迟订婚。”
“……”
顾平安离开家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那样无助。
春节期间,四处张灯结彩一片喜庆,街上却人烟稀少,冷清的可怜。顾平安转悠了半天,最后钻进了路边的麦当劳。她点了很多东西,将四人用的桌子全都放满了。
她耐心的剥开汉堡的纸,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邻桌坐着一家三口,明明是新年,却都穿着磨损严重的旧衣服。那孩子脸冻的都皴破了皮,却还是一脸笑容,看着年轻的妈妈撕汉堡纸,眼睛里散发着奇异的光芒,他惊奇的说:“妈妈,有肉肉!”
年轻却清贫的妇人回头对他笑笑。他还似难以置信,又回头对他的爸爸说:“爸爸,是肉肉!”
孩子的童言稚语让这对年轻的夫妇双眼都泛上了泪花。年幼的孩子却不懂,只因为看到肉而兴奋不已,因为舍不得,他小口小口的吃,吃了一半还懂事的递给自己的爸爸妈妈。
看着让人觉得心酸的画面啊!可顾平安为什么觉得那样羡慕?她要的一直都不是钱,不是地位,她想像这家人一样,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分享同一个汉堡,即使再苦再穷她也甘之如饴。
她从小到大就活的不知人间疾苦,除了在莫非这人身上跌跟头,她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可越是这样的人,才越是遇到痛苦难以度过。居惯温室的花朵怎么能抵抗风雨的洗礼?
她不是没有想过拒绝妈妈。可是看着她日渐衰老的脸孔,她实在说不出口。
比起沈安平,妈妈和家在她心里的地位重的太多太多。
她想,人生总是有无奈和伤痛的。人在选择一些东西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要放弃一些东西。站在交叉路口,选择向左,自然就错过了右边的风景。无论怎么选择都不可能完美,所以她必须学会接受这些不完美,直到不悲不喜麻木不仁。
顾平安将她点的东西全数送给了那个双眼会发光的孩子。她的笑容很苦涩,祝福却很诚挚。
那天晚上她回城了。几天不见的沈安平从国外打来电话。他得了空去拜会恩师,派发请柬,一无所知的幸福着。
他一安顿下来就给顾平安打电话。酒店的房间很舒适却空落落的,他分外的想念着顾平安。拉开窗帘,眺望着远景,沈安平的声音懒懒的:“咱爸咱妈回家了吗?”
“嗯。”顾平安无意识的回答。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握着遥控器不停的换台。
他没有再接着问下去,他总是聪明的懂得哪些问题应该适可而止,从来不会错入敏感。他噙着淡淡的笑,“想我了么?”
顾平安愣了一下,现在她的心里除了麻木没有任何感觉。她无法面对任何一个人,包括沈安平。爱情、亲情,她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会成为她生命里的一道非死即伤的选择题。
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原本他已经走远,是她伸手把他拉回身边,是她让他产生了安定的念头,是她把他当战利品拿来炫耀,是她,让一贯聪明睿智的他委曲求全的装傻……
她心里像有一把火,烧的她五脏六腑就要炙烤成灰,疼得痉挛。
“沈安平,沈安平,沈安平,”她一连叫了三声他的名字,却什么都没有再说下去,她捂着自己的嘴巴,努力不让哭声传进沈安平的耳朵。
“怎么了?”沈安平的声音还是那么沉静悦耳,温柔的如同甘冽的泉水,“小傻瓜,一直叫我名字又不说话,想我了啊?”
顾平安喉间越来越疼,鼻头酸酸的,她紧紧捂着嘴巴,只顶着浓浓的鼻音,重重的“嗯”了一声。从沈安平听来,倒像是她一贯撒娇时的声音。
电话那头的沈安平轻轻的笑了:“怎么这么傻,又不是不回来,以往我出差一俩月没见你这样。”
顾平安的眼泪还在肆意的往下淌。沈安平哪里会知道,属于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全世界都在倒数了,她哪里还敢不珍惜?
“沈安平,你回来好不好,我想你了,回来好不好?”
沈安平终于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不对劲,警惕的皱起眉头,关切的问:“怎么了?”
他三个简简单单的字却把顾平安知道一切以来所有的委屈都勾了出来,她眼泪流的更凶了,抱着电话哽咽的嗫嚅:“沈安平,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我还即将要放弃……
后面的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因为她已经全身无力的缩成一团。她的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上,明明不大的屋子却显得那样空荡清冷,全世界只剩她一个人的感觉令她好绝望。
“平安?平安?”沈安平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顾平安疲惫的蜷成一团,仿佛只有这样的姿势才能让她感觉到温暖和安全。良久,她才又将电话举至耳畔,彼时,她已然擦干了眼泪,故作坚强的说:“刚才电话掉沙发缝里了,捞了半天。”末了,还嘿嘿笑了两声。
“平安,你怎么了?”
“没事,今天一天都好倒霉,看了一本悲剧的书,本来想换个心情看场电影,结果也是悲剧,你也知道双鱼座就是多愁善感。”她的声音逐渐恢复平静,好像真的只是在描绘一天的生活那样简单。
沈安平沉默了一会,才好似警告的说道:“平安,好好照顾你自己,你现在不是你自己的了,你是我的,明白么?我马上订机票,明天就回来。”
也许,顾平安应该更懂事一些等他把事情办好再回来。可是她没有,她急切的想要见到他,她好像就快要忘记他的模样了,明明是熟悉到不能描摹的轮廓,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朦朦胧胧的,雾里看花一般,她以为她是淡薄到这种程度了,可为什么每一花每一木都好像有他的影子,他就那么霸道的,潜物无声的驻扎在她的生活里。
她难受的想哭。原来,承受痛苦远没有放弃幸福来得难过。
回忆啊,真的不是铅笔写的字,拿块橡皮就可以擦掉。
千言万语,此刻到她嘴边只化作一句话。
“我等你回来。”
……
番外:与幸福,兵分两路
1
我叫莫非。可是我的父母都不姓莫。
我一直都不明白“莫非”的意义,听爸爸说,我的名字,就是那大名鼎鼎的“莫非定律”。我当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所以小时候用“莫非”造句时,我总会造“莫非是个好孩子”。
嗯,莫非是个好孩子。爸爸总是这样说。
我有个疼爱我的爸爸。六岁以前我们一家一直住在离A城很远的小县城。据说爸爸本来是A城人,是为了妈妈才放弃了城里的工作来到这个物质贫乏的地方。
我们家一直随着爸爸的单位住在单位宿舍里,整个大院的人都共用厨房和厕所。那里的居住条件并不好,而我这辈子最怀念的时光却是在那里。
那时候家里没有热水器。南方城市冬天也不会供暖,一到冬天洗澡就成了大难题。而爸爸则会燃起煤炉。让我和妈妈一起在大大的脚盆里洗澡。
热热的水烫的我的脚趾头都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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