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是当初》第3章

唐政孝呷了一口茶，从裤袋里掏了烟盒还有打火机。
“公司严令一律禁烟。”玉祈瞟了他一眼。
“那是上班时间的规定，”唐政孝笑着说，“和现在没有关系。”他顺手将烟点燃了，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圈圈云雾。
玉祈沉默了几秒，最后只有把助理叫进来，让她把办公室的抽风开大一点。
唐政孝并不介意，他兀自抽着烟，说：“公司今天来了一批新人。”
“嗯？有你看的上的吗？”玉祈开始埋头整理桌上的文件。一直以来，公司的员工面试都由唐政孝一手包揽。玉祈相信他的眼光，因为唐政孝和自己是同一类人，精明、干练。
“也不是没有，只是货不对版。”唐政孝似笑非笑地说。
玉祈忽然对着文件皱起了眉头，说：“策划部的鹰村迟职了？”
鹰村是个难得的人才，职位虽然不算高，可是很值得信任。以往玉祈需要返回国内管理其他分公司的时候，日本的业务都靠唐政孝和鹰村管理。唐政孝也多次举荐，让玉祈为鹰村安排一个上级的职位，让他能够有用武之地。玉祈考虑再三，由于工作耽搁迟迟未下决定。没想到今天空闲时翻了下备案文件，才发现鹰村早就递了辞呈。
“上星期的事情了，一直忘记跟你说，”唐政孝扬起嘴角，“由于当时你不在，辞呈最后是由我审批的。”他补充道。
玉祈盯着报告书几秒钟，才抬起头，问：“他上面没写辞职原因。”
唐政孝点点头，说：“因为那是别人的家事，写上去也蛮不好的。鹰村太太下个月就到了产期，家里的老佣人临时有事请了假，鹰村只有回去帮忙照顾了。”
“就为了这个？”玉祈半眯起眼问。他知道唐政孝现在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卖着关子。
“当然不是。”唐政孝将茶杯放下，站起身舒展了一下手脚：“你也曾经为鹰村的前景思量过吧？像他这样的人才，在日本是很难得到长远发展的。既然知道是这样，就该为他再改变一下，算是给他一个机会。”
“你说说看。”玉祈开始感到唐政孝这个人的有趣之处，成为好友也有三年了，他总是能出其不意地弄出些惊喜来。这也是为什么玉祈不会对唐政孝一时的自傲与任性感到厌烦。
唐政孝来到办公桌前，指着那份鹰村的辞职批准，说：“记得有一回你让他陪你一起回国参加老头举办的跨国会议吗？”
玉祈点点头。他当然记得，那是他爸花了巨款去筹办的联合会议，大概也就是一年半前的事情。父亲是想让企业发展到西方国家去，以当时企业的实力是有这样的前景的。那场会议，父亲租用了上海最大的会议场所，连包装整修足足筹备了两个多月。
“这回想招纳鹰村的是你们家老头。”唐政孝嘻嘻地笑着。
玉祈被他这句话点明了。怪不得唐政孝并不等他回来，就私自为鹰村的辞呈签了字。为的就是给鹰村换了个更高档次的台阶。
父亲向来对唐政孝并不放心，虽然表面上他知道唐政孝只是日本分公司的小助理，可是他也清楚他的野心不仅仅满足于这种居人篱下的状态。曾经，唐政孝在父亲敌对的公司里混的是高层白领知新，现在要他屈居在这种职务，那是不可能的。当然，父亲并不知道玉祈与唐政孝私下的约定，这刚好就成为了能让鹰村晋升的台阶。
父亲知道唐政孝手下的人都是精干人才，只要能够为己用，绝对是有利于公司发展。他清楚唐政孝的为人，既然能被招用的人，一定不会差。倘若那人被唐政孝辞退了，那唯一的原因就是那个人不合他的心意。父亲所要招用的，就是有机会能与唐政孝抗衡的人。将鹰村招进总公司，也就能多一个为自己效力的人。
唐政孝亲自为鹰村签了辞呈，便是为他铺好了一条有光明前景的路。
再者，鹰村的妻子一直生活在国内，两地分隔也不是什么好事。现在既能够把鹰村调回中国，也算是帮助他一家团圆吧。
玉祈看着好友，终于笑了出来。
“你刚才说什么，货不对版？”突然想起唐政孝一开始被自己打断的话题。
唐政孝倚在办公桌旁，说：“是啊，就是今天来应征的新人。其实也不是不符合，只是那个女孩……怎么说，就是我觉得她并不适合在她应征的职位上工作。”
玉祈往椅背上一靠，悠哉地看着天花板：“呵呵，那是挺有趣。”
“你听我说完，不是在跟你开玩笑的，”这回轮到唐政孝严肃起来，“那个女孩，她想应征到策划部。”
“鹰村的职位？”玉祈好笑地看着好友，“不会吧？一个新人这么大口气。”
唐政孝无奈地笑了，说：“是吧？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而且她也只是大学毕业，公司里的高层，哪个不是硕士出身的？”
“你当时怎么说的？”
“我招聘了她。”唐政孝抬起头盯着玉祈。
玉祈从椅子上坐正起来，一脸的迷惑。唐政孝故我地说下去：“你知道吗？她手头上有我们公司今年业绩的帐盘。”
“什么？”玉祈诧异地看着他，“政孝，说清楚。”公司的帐务一向是保密管理，从来没有发生过泄漏。
“祈，不是资料外泄。你知道吗？那女孩，她入侵过公司的资料库。”唐政孝静静地看着玉祈脸上表情的变化。其实，当他初次见到那个女孩的时候，看着她手上那份帐盘的时候，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她告诉我，资料库有漏洞，可是很细微。一般人或许看不出来，可是专于这行的人就不一定了。”
玉祈叹了口气，问：“现在负责保密的是谁？”
“资料科的织田季和。”唐政孝淡淡地回答。
玉祈笑了笑，说：“把那职位让给她。”
第三章　巧合
“问题不大，轻微的食物中毒而已。”中年医生推了推眼睛，埋头开始在病历上奋笔疾书。上官婧看着他手上那支金属外壳的钢笔，墨水在暗黄的纸上流露出纤细的水纹。这份病历，是母亲的。
母亲前年曾经来过日本看望正在读大二的上官婧。后来，因为水土不服而到这家医院就诊。当时，上官婧还觉得特别好笑。这个女人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离开十多年以后，竟然会在自家土地上闹出水土不服的笑话。
可是，从那以后，小岛川葵便不再出现在上官婧的生活里了。
母亲回国前的那个晚上，上官婧和她一起到北海道最大的闹市里逛街。那晚，灯火通明，是上官婧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母亲穿上了时髦的服饰，和同样穿着时尚的上官婧并肩走在繁华的大街上，就像两姐妹。
母亲太年轻了，总是太年轻了。
上官婧一直都是这么想的。葵就像一个永远成熟不起来的女子，烟花般浪漫，追求着幻想里的爱情，如飞蛾扑火。就因为这样，她才会将自己和父亲都逼上绝境。可是，她是个很好的女人。在上官婧看来，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得的好女人。
那晚，母亲牵着上官婧的手。这令上官婧回想起小时候，每当母亲和父亲吵架，母亲都会牵着上官婧离开家里。这有点像电视剧，可是不同的是，母亲身处异乡。所以每当吵架以后，她都不能骄傲地跟丈夫嚷着说：“我受不了了，我要搬回娘家！”
母亲很可怜。她带着自己所有的抱负和梦想，奔向自己的爱情。最后，当一切都将失去，她连自己的家也没有了。
“小婧，你一定不可以这样想。不可以想是父母抛弃了你。”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想。
上官婧当时觉得鼻头有点酸涩，可是怎么也挤不出眼泪。真是个任性的母亲。
母亲说，当你这样想的时候，你就注定了只能一个人了。
拿着病历和药方，上官婧到前台交了钱，钱包里只剩下几张零钱。
“新员工可以申请预先领取一个月的工资。”
上官婧吓了一跳，旁边的付款台前，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依旧板着一副似笑非笑地嘴脸。
这是她的第一个上司。公园里穿西装的画家。
这是上官婧在心里悄悄给他下的定义。
想起之前的事情，上官婧对他依旧不能摆出好脸色。因为这个男人太狂妄也太自大了，就是眼睛里容不了其他人。
可是她该觉得庆幸，在偶然的机遇下，他还是给她带来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
玉祈看着眼前这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有点忍俊不禁。
她太喜欢颜色艳丽的衣服了。那日在松前城里，她也穿得十分时髦，全身散发着一种年轻的气息。这在现在一个时代，已经很少见了。女人们会破费买衣服，只是为了吸引身边的异性。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