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三千》第66章

“哭的……真丑。”是的，那滴泪似乎至今都灼伤了他的手！
身边人来人往，明明静立在街道中间，两侧物体却急速远去，变得模糊，只剩下了那脑海中的一幕幕，最后定格在那滴泪中……那张脸，那张脸，他如何会忘！
“蓝、樱、睦、珞！”
一瞬间褪去了淡泊，浑身邪魅，风华再无人能挡。
“告诉我，她在哪！”不过眨眼，夜无邪已经去而复返在高抬之上，单手掐着莫老的脖子，已然顾不得这老人的身份！不错！莫老！即便易容，但在他夜无邪眼中又如何躲得过？！他对阎焰的人比对自己身边的手下还要了解！岳敏，那个毒医！
“咳咳……”岳敏努力地呼吸着，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属下等人也不知，自那日主子将您葬入彼岸湖之后，便如在世上消失一般……”此时的岳敏已经恢复女声，嘶哑中带着悲伤，对夜无邪，他们阎焰已然是将他当作另一个主子看待了。
夜无邪盯着岳敏看了半刻，终是放开了手，转过身的背影显得尤为寂寥：“我一定会找到她的！”像是对岳敏做出承诺，却又似是自言自语。
岳敏再抬头的时候，眼前已经不见夜无邪的踪影了。
苍天，你若真有悲天悯人之心，请求你让两位主子相遇，即便要了她岳敏的命她也愿双手奉上啊……
“蓝樱睦珞，我都没死，你一定还活着！必须活着！否则就算是十八层地狱，我也定闯进去挖你出来！”空旷山林，夜无邪的吼声惊起一片飞鸟，哗啦啦的响声更显他的孤寂。
夜无邪不是傻子，阎焰如此庞大的力量都没能找到蓝樱睦珞，那唯一的可能便是她自己躲起来了！她，躲到一个世人永远无法找到的地方！
世人无法找到的地方？！对了！他怎么忘了那个地方了！
大片大片的红枫，像是迎接主人一般绽放如火焰的叶姿，一道道阵法闯过，弯弯绕绕无数，脚步变幻数重，褪去所有幻影，只剩红枫……
这里，正是他与蓝樱睦珞曾经无意发vvv现的地方，设了环环相扣的阵法，除了他们两人，其他人要进来根本是天方夜谭。
他肯定，蓝樱睦珞一定就在这里，他已经感受到了她的气息，那般熟悉，同他一起的温和……
红枫林深处，溪水清澈，汇聚成一潭碧绿浅湖，湖的对面，枫叶环绕，一身红衣，那个人，那个人，他一路思念竟是如此之久！
只是，阳光之下，那头银发生生刺痛了他的眼，更痛的是他的心！
“珞……”溢出口的单音，恍若集结了他所有力量。
对岸的人似是听到了他的声音，缓缓转过身，那素颜绝色，世间只唯一人。
飞掠过湖，眨眼间便站在了蓝樱睦珞面前，熟悉容颜，只是一眼，夜无邪便觉得之前他的痛不过只是万分之一！
“你的……眼睛……”红色覆盖，血蒙蒙不是那双黑曜石般深邃。他快疯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岳敏不是说她一夜白头么？！为何她的眼睛……
“我的眼睛看不见。”如水平静的回答，仿佛这不过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
“珞……”夜无邪呼吸一窒，痛一点点蔓延、蔓延……
“人？”红衣女子疑惑出声，血蒙蒙的双眼不解地眨了眨，“你是谁？”
夜无邪顿在那里，他肯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蓝樱睦珞！可是……她竟然问他是谁，他们相识相知以至深爱十几年，她竟然……不记得他了。
“夜、无、邪……”夜无邪一字一顿出声，似乎要将自己的名字刻入蓝樱睦珞的心底每一处地方。
“夜…无…邪……”蓝樱睦珞轻喃道，脑海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但始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她自有记忆以来就在这片枫林，那是武功尽失，但内功心法武功秘籍却记忆如新，但这三年来，无论她多么努力修炼，武功进步有如神速，却依旧破不开外面的阵法，不知是哪位高人所设，环环相扣，没有危险，却如何都走不出去。
“这里设有阵法，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蓝樱睦珞好奇地开口，难打眼前这个人就是设置阵法之人？可他似乎很年轻，难道是误入阵法之人？
夜无邪本是一直微扬的嘴角终是凝聚成一片苦涩：“阵法就是我和……我所设。”
蓝樱睦珞淡漠的眼中情绪有些波动，但最终趋于平静，微不可见，有些瘦弱的身子缓缓转过，心中似乎没有因为这句话有半点心动，就算是被困三年，却在此刻的心底有一种声音在呐喊，不要出去，不要出去……
“你……在这里三年了？”夜无邪跟在她后面，渐步趋走，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背影，疼痛蔓延，这三年他被师父禁足于悠然谷抱怨不停，比起珞儿，他真的是太过幸福了。
空空的心，被填满的不止是找到记忆，找到蓝樱睦珞的心安，更是锥心之痛！他捧在手心上的珞儿，竟然伤的如此之深！有一种毁天灭地的冲动冲击着他的胸腔！
蓝樱睦珞失忆了，失明了……血色的薄雾犹如一场血雨下在夜无邪的心中，那般嚣张与狂妄，彻彻底底地让他说不出一字一句！
他好想问，为何她失明了？明明三年前他闭眼之时，阎焰众人已然靠近，为何她还会失明？！
他好想问，为何她失忆了？到底是怎样的逼迫下让她不得不如此？！
可是……他一句也说不出来，蓝樱睦珞那削弱的背影让他揪心得痛到即便前进一步都无力。
珞啊，你让我拿你该怎么办？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如今，是否是君忆我未忆，我忆君已忘。
看着大片大片的红枫，微风在山中流窜嬉戏如孩童，场景熟悉，人在情不在……
“蓝、樱、睦、珞，你不能忘记我！”夜无邪无力嘶喊，沙哑的声音在空中晃荡。
“不能？”蓝樱睦珞停住脚步，思绪回转，“我认识你？或者，你认识我？”
“认识……”夜无邪对上那无焦距的双眸，“死都不会忘。”即便死而复生，这段记忆都会找回！三年悠然谷，没有人知道为何他如此烦躁，没有人知道他为何总要往外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缺失了，每一分每一秒心底都有一种呼唤，都有一声声催促，往外走，往外走，离开悠然谷，他，忘了一个重要的人，他忘了一些重要的事，他必须离开！
从看到无双镇的那一眼，从进入茶楼的那一刻，从听到蓝樱睦珞那四个字，从醒木一声响，他便再也找不到离开的理由！
“既然死都不会忘，我又怎么会记不得你？”蓝樱睦珞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那是不相信，亦不想去相信！宽大衣袖下的手握紧，谁也猜测不到她心中真实的想法。脑海中蠢蠢欲动，似乎有什么快要克制不住要冲击而出，她知道，那是将如海啸地震般激烈。
“记、不、得……”夜无邪默念这三个字，周围的红枫飒飒声围绕，场景天旋地转，邪魅的声音包含着永不回头的决心，“既然这红枫林你出不去，外人亦进不来，我便在这里陪你永生永世。既然你双目失明看不见我的脸，看不见这世间一切，我便自废双目，陪你一同只剩黑白！”
说罢，右手快如闪电，直取自己的双目！
“你疯了？！”蓝樱睦珞回身有如鬼魅，动作比夜无邪更是快上一分，截住了他的手。
只是，夜无邪那强悍的劲气还是伤到了他的眼睛，艳红的血蜿蜒留下白皙的脸颊，留下两道刺目的猩红。
“你受伤了？！”蓝樱睦珞的语气中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愤怒与颤抖。
夜无邪紧紧盯着蓝樱睦珞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那一张一合的唇瓣，那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语气与关怀让他心情很好，即便她失忆了，她依旧在乎他！
拉下挡在自己手前的纤长的手，握在手心，依旧是世界上最契合的两只手：“没有，只是出了点血。”伤到的只是眼角，换得她的心疼，很值！
“哼！”蓝樱睦珞轻哼一声，甩开夜无邪的手，大步转身走去，不能视物却如履平地。
“珞儿，等等我！”夜无邪在后面喊着，身形却不停，眨眼间与蓝樱睦珞并肩而行。
蓝樱睦珞脚步沉稳，脑海却似是炸开的现场，被一片一片记忆的片段充斥，白色衣着，红色张扬，千年暖玉，缺口长剑，染血红衣……
“答应我……不要……仇恨……好好……活……着……”
“哭的……真丑……”
“你若喜欢……我便永远笑着……”
“不要……仇恨……我……听你的……只是……让我放纵一次好不好？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