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壶惊花锁千门》第110章


妆镜、花格与床铺上都摸了个便,也不得个团扇影儿。心里头焦急起来,更觉得脖颈上*烦人,只得卸了外服,坐下暗想:“这些死丫头门都懒到哪里去了?”待了半晌,仍旧觉得闷热,管瑶往窗边拉开些窗格子透气,只瞧着院中似乎出奇地安静。
头午上还有人闲话,这会儿该是做活的时候,怎么反倒没个人影。忽地又想起昨日打发了茜儿去侍茶,可自那之后似乎就未曾再见其人影,如今恍惚将要到一天光景还不见回来,到是去了哪里?管瑶本是素昔多疑的人,今日更疑中生疑,换了身衣裳起身去寻茜儿。
管瑶一直走到牡丹花圃外也没见个人影,日头晒着,走了这些步,面上的粉也少不得有些退了。管瑶心里头老大个不乐意,抬了手半遮了额角,眯缝着眼睛环顾四周,隐约见杂役房那边有些动静。管瑶沉着脸,重重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地向杂役房挪动步子。
翠姑是前几日清早去倒夜壶的时候见着栏杆上停靠着的血蝙蝠,一下子吓得失心疯了的。和她同房的宫婢不分昼夜地照顾了几日,终于稍微识得些人了。但她仍旧不被准许出屋,今儿趁着旁人都走了,她偷偷溜出来。抬眼见管瑶衣着华丽向自己走来,心里头知道这是位有身份的人,笑嬉嬉地迎上去。
管瑶哪里认得翠姑,只当她是一般仆役,满心厌弃向后撤了撤身。翠姑一见管瑶,叫声:“姑娘……姑娘,嘿嘿,姑娘来了,待婢子泡茶来与姑娘吃。”管瑶蹙了眉,暗想哪里来个憨子,冷冷道:“不消。我且问你旁的人往哪里去的?”翠姑痴痴笑道:“玩去的,玩去的。”
“浑话!”管瑶啐了一口,骂道:“憨货,我同你询话,你这般胡诌是何言语!”翠姑见管瑶杏眼圆睁,柳眉直竖,也明白她这是生了气来,一咧嘴,抬手搔了搔脑袋,这一心里起急,人又有些疯起来,絮絮叨叨道:“瑶姑娘是妖精,放了血蝙蝠来害人,她是妖精,是妖精的。”
着一个月来管瑶见人当面背面的嘀咕,多少都是议论这事儿,见了自己眼神都闪烁,只最恨这话。今儿竟然见翠姑当年说出来,只气得把银牙一咬,向前一欺身,伸手扯住翠姑的头发,用力向房门撞去。只听得“嘁嚓”一声响亮,翠姑跌倒在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凤晴正在后头井里打水,听着房前一阵哭喊,顾不上其他,将打了半满的木桶丢在井旁,跑到前头来一看。见翠姑正哭喊着抱着管瑶的腿不松手,管瑶气急败坏直蹬腿去踹翠姑。凤晴一见只吓了个腿软,饶是她聪慧,到底在宫里待的时日也算长了,情急之下“哎呀”一声叫起来。
管瑶见来了旁人也不好在发狠,只涨红了脸喝道:“快将这疯妇拉开!”凤晴早知道翠姑疯了,一时半会也劝不得。只疾走几步上前,不去管翠姑,伸手轻轻拉扯了管瑶的衣袖,叹了口气道:“瑶姑娘,你怎么还在这儿?巳时三刻那会儿椒房殿上传了话来,说是皇后娘娘命咱合欢宫上的美人、家人子午时之前务必尽数都去朝见。这会儿眼瞅着要过了午时了!”
凤晴说着话来语气颇为着急,却到底不是为了管瑶的事,而是惦记着翠姑的情况。翠姑不知是被磕了一下有些清醒,还是平日里得凤晴照顾的多,对她深为信任,这一会儿竟然缓过些神智来,送了些手,嘴里喃喃地道:“姐姐,姐姐。”
管瑶听罢凤晴这一番话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样,心都透了,不由得一阖眼,难怪合欢殿上连个鬼影子都不见。这样一想,不由得恨上自己,怎么偏生今日中午要睡去,可转念又一想,这么大的事情,却是为何无人来唤自己。管瑶一瞪眼想向凤晴发作,可凤晴早趁着空当搀扶着翠姑逃到屋里去了,这一会儿又到何处去找她们。
管瑶狠狠地呸了一声,将牙咬得“咯咯”直响,暗道,这些贱人,定是平日里起疑的起疑,嫉恨的嫉恨,都合起伙来故意害自己。眼下情形却哪里由得她再想,管瑶慌张张跑回房中,胡乱将自己的绣囊塞到衣襟下面,急匆匆换了深衣,亲自奔到下人房中唤了个快脚步撵,往椒房殿上赶。
、蝙蝠迷案(二十一)
长御宛平站在椒房殿阶梯下,遥遥见了管瑶的步撵,紧走几步迎上前来,躬身施了礼。管瑶急匆匆从步撵上急得半跳着下来,曲裾下裳的角勾住了,管瑶顾不得细想,只急着往前疾走。宛平快走几步上前搀扶住管瑶,冷冷说道:“姑娘还是收敛些心智,若衣装撕破了,可是对皇后娘娘莫大的不敬。”
时将夏日,宛平的话却像是冬夜的寒风,管瑶听在耳中,只觉得一阵刺骨地凉。宛平搀扶着管瑶站好了,俯下身去将勾在步撵上的衣角谨慎解下来,站直了身子冷冷观瞧了管瑶周身。管瑶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宛平虽然在以下人的姿态服侍着自己,可却有不容置疑地气度,让人连皱眉都不敢。
抬步撵的仆从见了长御宛平的神色,早埋着头抬了步撵下去。管瑶更觉得周身发冷,*了些嘴角,想找些话头来说,只问道:“烦劳姑姑,眼下是午时几刻了?”宛平略略抬起眼扫了管瑶一眼,并不回答,面上也毫无表情,只微微躬身,淡淡说道:“皇后娘娘吩咐,请您一到椒房殿便随同我直接面见皇后,无需再行通报。若遇合欢殿诸位美人也礼数尽面,一切从简。请姑娘谨记。”
管瑶本心存侥幸,原指望自己进宫时日不长,又无甚名头,以皇后的身份或许留意不到自己,兴许还能躲过一劫。然眼下听了宛平这番话,虽不知皇后素来的手段,到底是自己来的迟了,想必一顿罚是免不了的。管瑶垂下头,咬着嘴唇,暗想自己毕竟算是三皇子殿中的人,与皇后到底隔着一道手,今日想来自己不过是被无端卷入皇后与息夫人的争斗罢了,对于自己这样身份低微的人,皇后大概也只会小惩大诫罢。
这样想着,管瑶心里倒宽慰不少,用眼睛瞥了宛平几眼,见她仍旧面沉如水,不肯多说。管瑶暗自冷笑几声,暗想放在似乎听人称呼她为长御,像是皇后身边待得久了,处处摆些架子罢了。想到这一处,管瑶面上不由得泛起些笑意,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脖颈,说道:“那就劳烦姑姑引路。”
然而才进了椒房殿的宫门,管瑶便后悔自己方才那样想了。
芮皇后微眯着双眼,看了跪在自己脚下的管瑶许久。在管瑶的右手侧,一位宫婢手持一个燃着檀香的香炉,然而从这位宫婢身上散发出来一种与檀香截然不同的甜*气。管瑶长久地跪在芮皇后的眼下,双手交叠帖服在地面上,光洁地额头紧紧贴着手背,汗珠不断从额上的发髻间渗出来,和散落下来的发丝一起黏在额头上。
手心也起了不少汗腻,手掌下压着的袖口都濡湿了。从鼻孔中不断地渗下清透地水来,不断地凝聚在鼻尖,有些咸腥,似乎是眼泪。在管瑶的身后相隔大约三米的地方直身跪着宁细君,再之后是其他的家人子。平日里管瑶总觉得自己是与她们不同的,如今着实是不同了,然而管瑶却又无比希望能与她们一样。
管瑶只觉得自己的手、脚、甚至包括脖颈和脑袋,由酸痛变成涨麻,然后变成生涩,最后似乎失却了感觉,然而她并不敢动一动身子。大殿上长久地悄无声息,管瑶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要开始不中用了。然而她闻到那捧着香炉的宫女身上的芳香,甜美的花香又笼罩了一层朦胧却无法忽视地檀香熏香,自律的气味,令人不禁肃然起敬,而且又抱着虔诚的服从。
芮皇后冷不防地叹了生气,就像一道厉雷从管瑶头上劈下来。管瑶不禁身上一个战栗,芮皇后瞧在眼中,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来,偏过头去对着殿下伺候着的长御宛平微微点了点头。宛平躬身下去,片刻端了一个红木漆黑色描凤舞云纹的托盘上来,盘中盛着一只青铜爵。
从青铜爵中不断溢出没有任何甜味的、微酸略带苦涩的味道。长御宛平将红木漆盘交给宫婢,捏起托盘左角放着的湿方帕将手反复沾湿了,稍微凌空了将手掌摊开平放了一会儿,又将托盘右边缘搁着的棉布白色长帕拿起来,将青铜爵裹了,这才一手握爵,一手从下托住。
长御宛平跪下身来,口中缓缓颂道:“皇后赐合欢殿家人子管瑶黄粱酒一爵。”管瑶脑中翁地一声,赫然抬起头来,眼中只看见正对着的是边沿黑漆菱纹带托角牙子座台,管瑶眼前一晕,直愣愣地看着那刻着灼目的红黑相间的纹路,脑中不停歇地思索“皇后赐酒,皇后为何赐酒给我?”
宛平不动声色地将手上的青铜爵递到管瑶眼下,管瑶被那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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