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了一路,停在一家小客栈。叶痕回头扶我下来,我望见一旁树底下站着一个小孩,于是趁叶痕与小二要房的空挡,窜过去同那小孩说:“嘿,小朋友,那个白发的男子是个通缉犯,快去报官抓他,他的脑袋值这个数。”我比划了了个八。
那小孩瞪大眼睛:“八文钱?”
我一手掌拍在那小孩脑袋上:“能有点出息吗?八百两!”
小孩嘴边掉出了一甩子口水,拔腿狂奔去了。
叶痕瞧我站在树下同小孩说话,眼里流露出爱恋。我装作无事地凑过去,与他在客栈里住下。
叶痕一边帮我收拾床铺,一边说:“这里暂时不会被人发现,我们可以多住几日。”
我往床上一跳,将被子盖好了,露出个脑袋望着他,心想他得意不了多久了。
夜初上,叶痕也累了,他脱掉鞋子躺倒在我身边,闭着眼睛熟练地将我抱住,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我心里害怕,却有些享受。他睡觉的样子很可爱,嘴巴微微撅着,我忍不住用手指去碰了碰。
我下定了决心,悄悄地起身,命小二端上酒菜。付钱时我拿不出来,想到刚才看到叶痕是将腰佩拿给小二去当了做宿夜费用的,于是便将他那白绸子衣袍拿给小二,吩咐他当了做酒资,全给我拿最烈的酒、最贵的菜来。让他一喝一吃便喝个昏天黑地,官差来时也没有力气逃才好。
小二上酒菜时,叶痕果然醒了。他扶额走下来,在我身前坐下,摸摸我的头顶昏昏地问:“怎么没瞧见我的衣裳?”
我说:“送去洗了,你的衣服已经臭了。”
叶痕看我的眼神更迷离了。我禁不住瞅了瞅远处的铜镜,看我有没有他眼神里那样好看。
我不停地给他倒酒,他见我这么殷勤,就喝得十分配合。还不到半刻,一坛酒就见了底。还好是用他的衣服当的,我一点都不心疼。
我正劝酒在兴头上,头忽然剧痛起来。这疼得可不是时候,叶痕放下碗筷将我打横抱起来,三步两步把我放在床上。我只好念起“血沧澜”的名字来解疼。
叶痕将我抱紧坐在床上,轻轻说:“很快就会过去,如果疼就撞我的胸口吧。”
我一把推开他:“不要碰我,我自己喊一喊就不疼了。”
这一次痛去得很快,只说几句话的功夫便缓解了。但我看准了,只要我喊“血沧澜”,他就不会走近,于是我仍旧装作头疼大喊“血沧澜。”
叶痕一声不吭地坐回去喝酒,我玩得开心起来,继续喊:“血沧澜,嘿呦,血沧澜,嘿呦嘿,嘿哟嘿,血沧澜,哎呀头又疼……”
叶痕不知什么时候再走到床前的,我赶忙收敛了脸上的高兴,躲在床角揉着头装疼。
“我不许你喊他的名字。”
他说话时喘着粗气,我回头,见他脸颊微微有些酡红,可酡红转瞬即逝,化为惨白,这一红一白的变化,好似是醉得不轻了。
我说:“我不喊头会很疼。”
叶痕身子不稳,朝床上坠下。但好在他功力深厚,一只手撑住便站起了。他自嘲地笑笑,说:“那你喊吧。”说着又想回到酒桌去。
我可不敢再喊了。只看着他一步一颤着往酒桌那里挪。
叶痕忽然双手抱着头说:“咦,我的衣服呢?”
我说:“刚才不是告诉过你了么,送去洗了。”
叶痕醉醺醺地点头:“不,我不想再听他的名字。”
我:“我没喊他的名字。”
叶痕忽然扑过来,将我压在身下,粗喘的呼吸扑在我面上,浓重的酒气将我的头也弄得晕起来。
他说:“小七……”随后开始吻我的脖颈。
我害怕极了,不停地拍打他,他却不理我,一直喊着“小七”,将我两手攥得生疼。他的吻像雨点而下,顺着我的锁骨而去。
我心一凉,泪奔而出,哇哇地喊:“求求你不要伤害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啊啊啊啊快来人救我啊,快来人啊。”
叶痕忽然离开我的身体,仰倒在我身边。我怯懦地缩成一团,忍不住地向他看去。他的眼角带有泪痕,我不知他为什么哭了。
他忽然开始说胡话酒话:“小七,有件事我没有敢告诉你……那夜你从地牢向我跑来,我将你藏在身后,想保护你和你怀里的小酒,可白冰魄不知为何会出现,说出了我们早已有了肌肤之亲,小酒其实也是我的孩子之事……那时你忽然昏过去,小酒不知何时坠落在地上。教众将我们重重包围,我知道如若你落入他们之手,必然会被处死火祭,说你毁灭圣灵之洁,害我堕入地狱……可我愿意为你堕入地狱,即便永世受苦,我也要护着你陪着你。”
他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没听懂,于是问:“所以……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望着我,像犯了错的孩子:“我们的小酒,我没有救出来。你会不会怪我?”
他叹口气,自言自语:“你不会饶恕我的。”
我看着他这么美丽的人儿躺在那里像孩子一样地哭,心上忽然酸疼了一下,我情不自禁地过去,用手触了触他的泪痕,安慰他说:“我饶恕你。”
叶痕感激地捧起我的手在他面上摩挲,我远远地瞧见外面有一个又一个的人影站定在门口,我对叶痕说:“可是外面的官差可能饶恕不了你了。”
我说着拔出他腰间的匕首,趁他不注意溜到了门口。叶痕这时才缓缓地起身,迷糊地问我:“官差?”
我倚靠着门大喊:“既然做了坏事就要负责,你伏法吧!”
窗子后的黑影们孔武而有力,我心头一软,对叶痕说:“不管你犯了什么事,你对我是很好的,我会感激你。”
叶痕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地叹口气,飘忽而至我的身前。
他嘴角微弯,轻轻说:“你太不乖了。”说罢将手在我腰际一提,手破空了房顶的瓦片,带我就这样飞了出去。
我是真的逃不出他的魔掌了吗?
——
又是颠簸的马车,但这回马车前坐着一个无情冷血的白发内衣少年。
内衣少年路过人家时,便瞬间飞进去偷出一件衣裳来罩上,随后给我一个瞪视。
我拿手挡着脑袋说:“再也不敢了。”
又将入市镇时,叶痕却先在郊外停了下来。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盒墨汁,对我冷言冷语地说:“给我涂在头发上。”
我说:“啊?为什么?”
叶痕不耐烦地说:“白发的模样太扎眼了,且这荒郊野外,哪里去找假发。进城之前便伪装好了,更加安全一些。”
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吧。
我将墨汁一边给他涂着,一边捂着鼻子说:“这墨汁抹在头发上,好臭啊。”
叶痕:“这是墨香。”
我:“着实臭得很。”
叶痕:“闻一闻也习惯了,日久风干味道便散了。何况我跟着你,连猪圈里的猪都抱过,也无怨言。”
我哼哼:“猪都比墨汁好闻多了。”
我认真地位他涂好之后,跳到他正面去看。乌发垂坠,将那张艳丽无双的面容托起,他举目之间的英气顿时少了沧桑,多了少年稚气。
我被他深深的迷住了。我觉得我的鼻子和眼睛都怀孕了。
叶痕似笑非笑:“你瞧着我做什么?”
我痴痴地说:“你黑发也很好看。”
我说着说着,又伸出鼻子去凑近了嗅嗅:“明明很臭,但很喜欢闻。”
叶痕哈哈一笑,说:“白痴。”
蝶殇
叶痕将我安置在一座不知名的小镇里,还住在一个卖糖人的隔壁,他说我以前爱吃糖人。他这么一说,我就非常想戒掉吃糖人的习惯。可惜人啊,总是越提醒自己不要做什么,就会越想去做。就像叶痕抹了墨汁的头发,明知道臭我却总是忍不住去闻,最后一发狠,半夜趁他睡着的时候给他将头发洗了。
之后我便将他腰间的匕首取下来,瞧着上面镶嵌的一颗玉石不错,便在门外用木头砸了大半夜,砸下来拿去换了顶假发,他知道后也不声不响地戴着。其实我知道他心里是欢喜的。
其时已近五月,天干物燥,我感觉叶痕看我的眼神更加的神神叨叨。好在自从那夜他醉酒险些侵犯了我,他便不再与我睡在同一处,自己在地上铺了床褥,说怕伤害了我。这么一来,我对他的戒心又少了些。
我有天做梦,梦醒了之后我就跳在叶痕的铺上坐着将他推醒,给他讲我的梦。
“我是一个王侯之家的小姐,奉旨嫁给长得很丑的太子,正当我每天哭哭啼啼的时候,你出现了,将我劫走。于是你成了通缉犯。”
叶痕迷迷糊糊地握住我的手说:“你在梦里和我私奔了。”
我摇头说:“不对,你是个江洋大盗,要抓我来要挟太子交赎金。可是太子非但不肯交赎金,还下令只要抓到你我就杀无赦,所以你才带着我东躲西藏。”
叶痕翻个身:“倒也合理。”
我问他:“可是你为什么要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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