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绛》第22章


走到镇上,见有人挑了担子穿街而过,有人吆喝着摊上的糕点小玩,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
见了家客栈,往向其中见人头攒动,是生意极好的模样。裴冷枢这次出来也没骑马,就直接跨了门槛进去。
小儿殷勤地上前迎接,领去一张空桌,肩上的抹布做做样子地擦了擦,问道:“客官,要来点什么?”
“一坛女儿红。”裴冷枢似乎没怎么想,就说了。
“要来点什么下酒小菜吗?我们店的这女儿红可放了四十年了,烈的很……”
没等他说完,裴冷枢就挥手阻止:“不必。”
他只想喝酒。喝那份浓烈,喝那份火燎。而不是闲情雅趣配菜品酒。
“一坛女儿红——”小二拉长的声音落下没多久,酒就送上来了。裴冷枢拍了封口,顿时酒香四溢。他真就没配小菜一口一碗地喝了起来。
下山的时候,想好了不要悲伤。可此番一喝酒,不知怎的,似是酒气都聚在了眼睛里,竟不禁觉得有些酸楚。
一碗接一碗地喝着。碗遮着脸的时候,泪水无声地往下流。流到下巴上,跟嘴边流出的酒混在一起分不清了。碗放下来,依旧面无表情,冷眼看着旁人。
一坛酒很快见了底。裴冷枢叫来小二付了钱,潇洒地出了客栈。
然而却不知是有些醉了,还是无力支撑心中的痛楚,脚步竟有些虚浮。
有几人刚见了他付酒钱时钱囊鼓鼓,心中动了念头。此番见他差点一个踉跄,二话不说跟了上来。
裴冷枢早发现了他们,却懒得搭理,只每每到了个路口随意而行。却不想,走着走着到了小巷的尽头。
身后的那些人看准了机会,迅速地围了上来。
裴冷枢一眼便看出了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功夫,当下也不拖沓,抽出了剑左右几下解决了头两人,下手毫不留情。
后面还有两人,一见这阵势,立马撒开了腿往回跑。
再看裴冷枢那剑上,竟连一滴血都没沾上。
裴冷枢瞥了眼他们跑开的身影,垂下剑,无力地靠在墙上。
即使无霸天下独步江湖又如何。有些东西,却怎么也求不来。
夜色渐浓。裴冷枢闭着眼睛靠了许久,才插剑入鞘,一步一步走出巷子。
出了巷子,往哪里走,他也没有想好。顿时觉得天大地大,竟没了容身之处。自小便进了玄冥教,和外头已不再有任何联络,也因从没想过会有一日入今天这般。
他缓缓地迈着步,竟不觉差点撞上一人,赶紧退了一步。
“冷枢?竟真的是你!”
“薛兄!”
32
32、三十二章 子埙 。。。 
此人竟是西湖边上遇见的薛子埙。
“薛兄,你怎会在此处?”裴冷枢一扫阴霾,关切地问道。
薛子埙又标准地作了个揖,道:“上次听你讲是玄冥教的弟子,我便稍打听了一下,往玄罡山寻来,思量着说不定能再遇上,想不到竟真的给我遇着了。”
裴冷枢听了一愣:“怎么,薛兄有事寻冷枢?”
“呃,这倒没。只不过我终日无事,随便走走也消磨些时日。对了,先前我见你似乎心情不大好,可是发生什么了?”
裴冷枢摇摇头:“也没什么,算是我自寻烦恼吧。倒累薛兄担忧了。”
薛子埙不禁皱起了眉头:“冷枢,你这话讲出来,便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是,冷枢错了。”
薛子埙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也不早了,若不嫌弃,便去我那儿住上一宿。什么话,去屋里坐得暖和了再说。”
“薛兄这镇上也有居所?”裴冷枢惊讶道。
“呵呵,不瞒你说,我习惯了到处走走。于是几个风景好的我喜欢的地方都办置了房子。”
裴冷枢心中还是存着写疑惑,却没拒绝跟着薛子埙往前走了。
停在一个有些许破旧的户门前,薛子埙回过头说:“这里没杭州的屋子好,你将就点能行吗?”
裴冷枢想了想:“薛兄可以我自然也没问题。”
走进去一看才发现,这房子虽因年代的关系有些破旧,却处处打理的十分清爽干净。
回想在西湖边上的那处宅子,也是每个角落都精心布置的,环境优美自不必多说,各处摆设也十分讲究。
裴冷枢不禁感叹:“想来薛兄是个极讲究的人吧!还不知这样的老房子也能给打理的如此别具风味。”
“那可不是!我家主人还爱干净的很,这里不行那里不行的。到最后都是我们遭殃!”人未见声先至,正是薛子埙的侍女阿琪。
裴冷枢不禁笑笑:“那是你们做事粗心吧!可别怨别人。”
“你是不知道,他地上见了一根头发都要皱眉!还不停地跟我们说,擦桌子要有擦桌子的抹布,擦柜子要有擦柜子的抹布。衣服搓好了要在清水里过几次,床单枕头过个十几天要换一次,全都给我们规定好。还有啊,那……”
“阿琪!”薛子埙出声制止,面上却有些许羞赧之色。
“是是是,我多嘴!你们慢聊,我去泡壶茶来。不过现在条件有限,只是粗茶,裴公子可莫嫌弃!”
裴冷枢摇摇头。
待阿琪退了出去关上了门,薛子埙才清了下嗓子:“冷枢别听她乱说,你还照着你习惯来就好,我没那么讲究。”
裴冷枢偷偷扫了眼地上,单就视线所及,果然无一根头发,不禁心中笑笑。
当晚,两人秉烛夜谈。裴冷枢将心中的事捡了大致的讲了,没说那人就是冷玄,更没提那人是个男的。
薛子埙听了,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人莫非是冷玄!”
裴冷枢一惊,马上用一抹苦笑掩饰过去:“自然不是……”
薛子埙却没再说什么。
裴冷枢将心中藏得最深的事讲出与薛子埙,自是将其视为真知音。然而他却到如今还不知这人的来历。只知他喜欢琴瑟,喜欢四处游玩,有多处宅子。前两者倒还好,这最后一项,实在让人越想越觉得有来头。
然而薛子埙也不见有开口谈自己的意思。裴冷枢掂量着,许是有难言之隐,便压下好奇。
这时听得薛子埙开口道:“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怎可如你这般儿女情长!” 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裴冷枢苦涩地摇摇头:“薛兄必是没有喜欢的人。若是喜欢了,岂是能说放下就放下的。它会像悦耳的音调般,绕梁三日不绝。又或许,不止三日,是更久的时间。”
薛子埙轻叹口气,似在思索着这句话,又似在回忆什么般。过了会儿,才听他缓缓说道:“怎会不知。果然绕在心上,撇开了,过一会儿又会自己回来。”
“哦?不知是何家小姐,惹得薛兄如此深深挂念?”
薛子埙也从回味中回过神来,笑笑:“莫嘲笑我,说你的事才是正经。”
裴冷枢顾左右而言他。薛子埙也不再追问。
两人对着支蜡烛,不知觉竟一谈谈到了天明。
裴冷枢抬头看看天色,起身抱拳道:“薛兄,这晚多有打扰,还累你同我一起熬夜,实在过意不去。冷枢这先拜别,他日若再遇见,应由冷枢做东,再与薛兄彻夜长谈!”
薛子埙送他到了门口,也一抱拳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裴冷枢见薛子埙掩上了门,重叹一口气,将包袱背上,迈步向前走去。
可他却不知在他拐过一个巷口时,薛子埙已换了套衣裳,悄悄跟着也出了门。
裴冷枢停在路口左右看了看,思索了片刻,左转走了这条向北的路。
这个镇子他并不怎么熟悉,只知道哪里可以买到药材,哪里可以买到桂花糕,哪条路往什么方向。玄罡山在镇子的南边,选下这条路,也是下了狠心。
清晨街上人不怎么多,一些店铺才拉开门搬了架子出来,东西都还没摆上。裴冷枢不想买什么,却不禁遇见了家刚开门的就要前去看看。一些小玩意儿摆弄了几番,便放了回去。卖糕点的这家店老板娘起得早,已做好了许多桂花糖糕摆的整齐。裴冷枢闻着了香气,忍不住买了一包。
从老板娘手中接来这包桂花糖糕,才想到自己是要往北走而不是回玄罡。
无奈钱已付出,只得接了下来。
端着又走了断路,觉得手里拿着太重,是无法承受的重量。见路边一小孩头发糟乱衣裳也破旧,正受不了秋天早晨的凄寒而瑟瑟发抖,便给了他。
一阵秋风起,牵起几丝黑发,吹落几片脆弱的树叶,吹得河中乌篷船左右摇摆。
裴冷枢站在桥上,任风把自己头发吹得飞舞。从包袱中取出碧箫,竖置在身前。深吸一口气,下唇凑上,却过了半天,还吹不出一个音。
又重新放下,呼出着口气,却依旧觉得吃力。
看河中从乌篷船底荡开的涟漪,裴冷枢叹了口气,索性手一挥,碧箫落入水中沉入水底。
风停了,船也不摆了。河面恢复了平静。
有些心不在焉,没上走多少路,便也觉得累了。想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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