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飞冬雪》第74章


“云樱,云樱…云樱!别!”灯下,沈竹抱着被子陡然坐起,头上一片冷汗,他又看见了,看见簪子划破了她的脸!塞北的风在窗外呼啸,他迟疑的把手伸入自己的怀中,断裂成两断的簪子安静的躺在他的手心,凝固的血迹诉说着她彼时的决绝与刚裂!
如果…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是为了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我…从来没把你当成过灵儿的影子,行不行?
“沈竹,你醒了!”屏风处转出那张只有在魂梦中才能看见的面容,沈竹一把将人抱进自己怀里,紧紧的没有一点放松“云樱,云樱。”那是场噩梦吧,她还好好的,好好的待在自己身边对吧,没有,她没有说过那些绝裂的话,他不曾写下那张休书。
“沈竹!是我…我是云灵,姐姐怎么了?”一声声钻进耳朵里的是什么,沈竹迟疑的放开,是…是他在做梦,这是灵儿,她的脸已经毁了,被他毁了…
“灵儿…”他迟疑的唤出她的名,叫出口的时候却分明充满了苦涩“你…怎么在这…”
“呼…”云灵扶着已经凸起的肚子,脸上的神情也复杂的厉害“我是陪我丈夫来的,你应该也奇怪为什么会有突袭吧。那是叛逃的将领想挑起事端。”
“判逃?!”沈竹似乎愣了下。
“恩,因为…反对我成为王后,叛逃了。”似乎是经历了许多的事情,云灵比以前更多分无奈与成熟“我服了,他死去的王妃真的很厉害,用最狠的方式保住了自己的尊严,我这一辈子或许都只能为妾不能为妻了”云灵仰头掩去眼里的泪光。
“那么,既然是判逃,为什么你们现在才来…”沈竹一说完就觉得自己问的多余了,自然是那个人看自己不顺眼了。“对不起,他是我丈夫。”云灵有些愧疚的说道“沈…对了,该叫你姐夫才对,这么久了姐姐该跟你回去了吧,她心肠软你们要好好的。”
心就这样突然的疼了起来,尤其是在看着灵儿的笑颜,一模一样的…疼痛好像会沿着血液游走一样在身体的各个角落叫嚣着,抽痛着。苍白的嘴唇抽动着,他听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声音“你姐,你姐她…她脸…脸毁了,她不会…不会回来了。”
“沈,沈竹,你说什么,姐姐脸毁了!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脸毁了,她怎么会脸毁了!”云灵双目瞪大,吓呆了一般的反问道“你说啊!”
“她…她自毁容貌了,毁了!什么都毁了!”他连自己都毁掉了!沈竹泄恨般的击打在床柱上。
“明明,明明我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姐姐…她从来都让人无比放心的姐姐,好像什么事都能扛得过去的姐姐…她怎么会做傻事呢!她是葛云樱啊,她怎么会…
云灵脸色苍白,踉跄的后退着。
“不,不是的,爹娘以前没那么疼你,沈竹也不爱你,是你抢去的,是你抢去的!”
“…姐姐,你知道我活在你的阴影下有多累么!没错,爹娘就是疼我,沈竹就是护我,有本事你也去哭也去抢啊…”
“葛云樱你知道吗?同一张脸只需要一个人,我有时候恨不得你从没有出生过!”
是这样吗,是这样姐姐你才不要那张脸了吗,还是不肯再和我有着同一张脸了…
“我的错…是我的错…都是…都是因为…因为我”云灵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愣愣的坐在一旁,许久都没缓过神“沈竹…姐姐…现在呢,回家了吗?”“她…”没等沈竹说完,云灵又立时答道“姐姐不会回家了,她不会拖累葛家的名声。沈竹,你为什么会在这,为什么不把她带回去,你这会不该陪着她的吗?”“她不会想见我的”沈竹低声答道,笑得很苦。“所以你就把她丢下了吗?”云灵气急道“你这根本就是顾着自己的面子,你知道被休弃的女子下场有多凄凉吗?你是想看我姐孤寂一生,还是给人做妾任人欺凌!”
他…没想过,他只想到离开自己会好过一些,也许能彻底忘掉,他…从没替她想过…
“不说其他,沈竹,我不信,不信姐姐以后成了别人的人,你会无动于衷。”
“你能看她为别人洗手做羹汤,你能看她和别人举案齐眉,白头携老?你能看她和别人子孙满堂?”
他能吗?能…让那些属于自己的全部成了别人的。葛云樱…她会再成为谁的妻…她会再记熟谁所有的习惯和喜好?他…他…连想都不敢想…一点都不敢!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立刻!”
入冬后,天一日比一日冷了,院里的梧桐落得只剩枝桠,云樱在窗台上撒下一层谷粒,时不时有些鸟雀飞来为这清冷的小院带来几分热闹。菊花早已枯了,张旭尧却移了几柱梅来,前些日子打了苞,日子又多些期待了。
只是云樱没想到的是今冬的雪来的好早,她是让窗棂边漏进的风惊醒的,窗上糊了明纸,远远的就看见纷飞的细雪,晨光也大亮,丝罗还睡得正熟。
云樱惊喜的裹了雪裘下了床,打开门,暗香袭人。一场湿润的薄雪吹散了入冬来的干燥,墙角的梅花也开了,红梅艳艳,梅心一点白雪莹莹,她忍不住吐舌尝了尝,几枚梅花落在衣上。
万赖俱寂间叩门声突兀的响起,像诗句里的意境。她打开门,如同推开一个梦境一样,那身披铁甲的少年立在门外,一身雪花,骄傲的眉眼多了柔和的弧度,她听见他轻声的,像怕吓到她一样说“云樱,我回来了。”
那一天,正是小寒。
弹指又是匆匆数日过去,这日双鲤得了差事早早的候在宫门前,宫门一开隔了老远就迫不及待的喊道“玉姑姑,玉姑姑这里啊!”来的是个约摸三十七八的妇人,也是公子请的贵客。
“玉姑姑坐!”张家前厅里,张旭尧长身玉立“今日请姑姑来是有事相托。”
“张公子不必客气,有事尽管直说。”
“我一挚友,容颜为利器所伤,疤在左眼角,约摸铜钱空大小,不知姑姑可有法子补救。”他寻了许多良药才使寸长的伤痕愈合,可左眼角处终究伤得太深。
那妇人想了想道“有,刺青之法。”
“好!”他沉吟片刻便答道“姑姑稍待,我这就带她来。”
张旭尧赶到她门前时,云樱当真是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谦谦君子的张公子会失了风度,满头大汗的出现在她眼前“你…你…出什么事了?”“跟我走!”豪不理会她眼里的疑惑,张旭尧难得轻狂的一把拉过她的手,笑得张扬“去哪啊?”
长街攘攘,他执了她手飞奔在街头,任青丝散乱衣袂飞扬…
“张旭尧,你要带我去哪啊?”她没了耐性的追问,自中秋一别便有太多的事在她意料之外,他太温暖,暖得让她害怕一靠近便上了瘾。
“刺青?!”张家中云樱知晓原委后抚着脸上的疤神情很是复杂。“别怕…”一抬头就对上他宽慰的目光“不会太疼的。”云樱想了许久方开口“好。”
日影下移,云翳初起时,玉姑姑终于推开内室的门。张旭尧起身入内,借着夕阳暗金的微光可以看到,铜镜里的女子左眼角一枚粉色樱花将绽未绽,为原本素净到极致的容颜平添一抹妖娆,美得让人心惊。
这还是她吗?独坐小院中,云樱怔怔的抚上自己的眼角,眉眼间难得的露出几分不知所措来。腕间的白玉镯子滑入袖中露出削瘦的腕骨,铜镜里的匆忙一瞥让她窥见了那个一直想要逃避的自己,让她不得不反问自己。葛云樱,你真的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绝决吗?若是真的为何夜夜惊醒不敢看镜中朱颜,你的余生真的打算青灯古卷长伴寒夜吗?纵有惊世才奈何女儿身,她终归还是要倚仗他人。她总以为能看清自己的路为何如今却举步维艰。
“在想什么?”云樱陡然一惊,瞪大眼睛回过头,令她纠结至此的人正坐在她身侧,笑的温暖。云樱缓过神来并未答话,提壶倒茶动作行云流水,眼里却微带责备的看了站在不远处的丝罗一眼。
不细想还真没觉察到近来他来的是越发频繁了,虽说只是略坐一会儿,每每也苛守礼节,但真的是很可怕的人呢轻易的就卸掉了别人所有的防备。她渐渐的也开始觉得不安了,沈竹指责的话真的是毫无根据吗?她其实…她其实很早就开始依赖他了吧。碧色的茶汤缓缓注入白瓷杯中,荡起一圈圈涟漪,一圈圈的像是荡在她的心上。
云樱凝神低眸,手却是不自觉的颤了颤“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见你想得入神我也不敢惊扰啊!”张旭尧微勾嘴角戏谑道“不过要不是清楚你的脾气秉性,看你刚才板起脸的样子我还真以为你是在想此时的沈竹该怎么后悔呢。”
“呵”饶是她心里郁结万分,此刻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话说得可差了,我主动让出沈夫人的位子,只怕想嫁的女子都能绕护城河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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