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一乘风》第33章


我只觉得额头一阵刺痛,怕是连血都被按出来了。
一眨眼,又见地阁主蘸了蘸那东西,朝霜奴额头按去。
按完,他一掌将托盘挥翻,一顿虎头仗,冲行风吼道:“忘恩负义的东西,记住了,白奴从此是我地阁血引,是血魔霜奴的内人,狗东西敢让她额头上的眉心砂消失,老子可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定将你和她砸个稀巴烂。”
虎头杖一指天阁主:“还有你这个臭书生,记住了,有朝一日,老子的徒弟一定打败你的徒弟!”
我呆呆地立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脸惨白的行风,有点想哭。
本来好好的,两人都可以进地阁。
本来好好的。
……
面前是一口泛红的池水,未穿一缕的霜奴站不远处,抱着双臂遮羞,满脸同情地看着我。额头上,鲜红的眉心砂耀眼夺目。
我跪在池水边,手指抠著地毯边,嗓子早已哭哑。
沾着辣椒水的鞭子一下一下,狠狠地抽在我身上,火烧火燎地疼,疼得人几乎没了意识。
笨蛋!
我在心里暗暗骂着行风。
笨蛋!
身后,地阁主咬牙切齿地吼道:“脱不脱?!”
我也声嘶力竭地回敬道:“脱你个头!”
“混蛋。”皮鞭再次挥下,溅起了点点鲜血,“你练也得练,不练也得练。要怨就怨那狗东西!狗东西!敢耍老子!狗东西……”
……
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起来,
鼻子里,嘴巴里,到处都充斥着血的味道。
好疼啊,
我无力地趴倒在地
爹爹救救我,爹爹……
……
朦胧中,
一道光溜溜地身影冲了过来,抓住了地阁主的鞭子:“师傅你会打死她的,让徒儿来吧。”
“白奴,”来人轻轻将我搂起,安慰道,“别担心,你把我当成女孩就好。我们只是练功,没什么的,以后就习惯了。”说着,他解开了我的衣带。
“住手。”我试着推开他的手。
“别动。”他喝道,“你也不想被师傅打死是吧,再说,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你都和别人亲亲了,我可怕你有小娃娃。”
我又羞又气,骂道:“骗子!”
……
睁开眼,对上了一片红红的纱帐。
原来我刚才又睡着了。
扭头一看,那个已长大成人的骗子正坐在桌子旁削梨,见我瞪他,他一脸茫然:“一一,饿不饿,我给你做碗燕窝?”
燕窝?
燕子的口水?
“骗子。”我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拉起被子蒙住了滚烫的脸,扯得胸口一阵刺痛。
眉心砂(5)
养伤时特别倦,我整天都半躺在卧榻上,盯着窗外挂满金灿灿大橙子的橙子树发呆。
身上的蛊解了一半,发作起来时疼得不那麽厉害了,但能清晰的感觉到失控的蛊毒在蚕食我的身体。脑海里的记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爹爹是一代大侠,行侠仗义,乐善好施,对家人却极不关心,甚至可以说是苛刻。不然也不会气走了娘,也不会这么狠心让司徒杜娘给我下蛊,将我交给那批正道人士任意摆布。
霜奴每天都很忙,不过一回庄子便一刻不离地赖着我。
我明白他的心思,暗暗觉得有些好笑。
且不提他是燕国皇室的人,凡事不能自主。就是我们俩之间也有说不尽的问题。从小到大,我们在师傅的要求下睡一个被窝,用一个马桶,连洗澡都在一起。对我来说,他就像凉爽的春风,吹得人润润贴贴的,却无色无味,无法在我心里掀起任何波澜。
只除了那夜。
我们以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
我不想做血引,也不想做白奴。我想继续做莫晓一,与天夜没有瓜葛,与霜奴也没有瓜葛。
我决定等伤好得差不多就去南边找娘。
娘收留我,我便留下侍奉她。她不收留我,我便四处走走,逛逛名山大川。情啊爱啊之类的叽叽呱呱事,管它作甚?
“一一,好点没有?”霜奴从后面伸出手,搂住了我的脖子,将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懒猫似的哼哼起来,“抱着你真舒服,嗯,好舒服。”
“杀人了,怎么喷茉莉香?”我问。
以前每次做完任务,我都会用茉莉香给两人沐浴,盖住那讨厌的血腥味。
“现在哪用我杀人?只是喷着香,能让我时时记着你。”
我轻轻一笑,没答话。
放开我,他伸了一个懒腰,倒在卧榻上,随手拿过妆台上的胭脂摆弄起来。
我无奈:“你省省吧,让那些姑娘们知道惊鸿公子是个娘娘腔,不知道该多伤心呢。”
惊鸿公子,风度翩翩,足智多谋,天人一般。手下有一支鬼影军,来无影去无踪,专打暗仗。被承天人恨得直痒痒,却不知迷倒了两国多少少女。有人给他取了俗气的别号,惊鸿公子。
谣言这东西越传越玄,连我也曾背着师傅偷偷买过惊鸿公子的画像,放在枕头下,一有空就拿出来淌口水。
没想到……
这也不怪他,从小到大,总和我生活在一起。他染上了三分脂粉味,我染上了三分男人味,没办法的事。
闻言,他支起头,宛然一笑:“我是不是娘娘腔,你不知道?”
我怔了怔,低下头,没应答。
他又道:“若不是扮娘娘腔,你前阵子怎会理我?”
我眨了眨眼,小声道:“霜奴,这几年世上只有你一人还记得我莫晓一,我谢谢你。”
他愣了半响,敛笑:“早就找过你,可司徒杜娘说离开她你会死,我只能留些银两给她让她好好照顾你。你放心,我会尽快找到她,从她手中买剩下的药。”
怪不得每隔一段时间司徒杜娘就会去豪赌一场,原来背后有霜奴这个冤大头。
从那个老赌鬼手中买药?算了吧。
那婆娘是爹爹的拜把妹妹,以前经常赖在我家蹭吃蹭喝,一住就是好几月。爹爹是个抓不住钱的人,自己赚的钱从不拿回家,也没有积蓄。家里的所有支出都靠娘卖布维持,饶是如此艰难,爹爹还时不时拿娘的钱给他这位“好妹妹”还赌债。因为她的事,娘亲没少和爹爹吵架。
娘被她欺负,我也被她欺负了这么几年。
哼!
最好别让再我撞见她。
我靠在贵妃榻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用找她,我是她的钱袋子,没钱她自然会来找我麻烦,我等着就好。现在不像以前那么疼了,熬熬也能挺过去。”
往事再次在脑海中浮起。
……
一晃,我已闭关三年。
新晋弟子比武大会时,师傅忽然传我过去,说地阁所有的新手女弟子都被人打趴了,让我去争面子。
练功正是入魔的时候,魔气外露。我的眼圈黑黑的,像描了深色眼影,脸色雪白,长发暗红,嘴唇发紫。可眉心的朱砂却红得耀眼,乍眼一看,有点吓人。
霜奴和我一样。
吓人没什么不对,可出门吓人就不对了。所以我们尽量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很少出门。
见师父传召,霜奴给我找了件宽大的带兜帽的黑色斗篷,将我包裹得严严实实,又帮我将雀魂刀系在背后,这才将我送出门。
门外阳光灿烂,还没进会场,就见一群群开朗活波的师弟师妹在场外叽叽喳喳地打闹,穿得光鲜亮丽,一看就是天阁和水阁的人。
因为地阁主也就是师傅非常抠门,节俭得不能再节俭。全阁弟子,他只对霜奴大方。只要看见别的男孩有什么新奇物件,好看的衣服,一定会给霜奴买来。每个月还给霜奴一大笔月钱。
其他弟子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阁中上上下下穿的衣衫都是他选的,挑选方式很简单,随便挑一种黑或灰的布料,来一千匹布,男弟子女弟子一人做一套衣衫便是。
上次阁中有师姐嫁到水阁,水阁主觉得新娘太寒碜,让师傅多少给新娘子打扮打扮。师傅大手一挥,着人从胭脂铺买了两大桶胭脂,一个女弟子发一饭勺,众多师姐师妹才可算有了胭脂用。
所以,地阁也被戏称为乌衣阁。
看见我走过去,那些笑嘻嘻地师弟师妹们纷纷住了笑,让开了路。
放佛一块乌云遮住了快乐的阳光。
真有这么吓人吗?
我将帽沿压得更低。
走进会场,原本一片喧闹的场中顿时一阵死寂。
我知道是因为我的缘故,忙将头压得不能再低,快步走到师傅面前,眼睛盯着他屁股下的虎皮坐垫,问:“师傅有何吩咐?”
师傅高傲地望了望四周:“刚才有个不长眼说我地阁没有好女儿,所以为师让你来和众师姐妹切磋切磋,上去吧。”
“是。”
我转身走上比武台。
抬眼的瞬间,忽然又看到了行风。
他穿着一套华丽的银白劲装,坐在天阁主的右侧。许久不见,他的个子猛地拔了一大截,脸上的轮廓也分明起来,灰色的眸子清澈得如中秋的月光。
大概是被我吓到了,他愣愣地看着我,嘴巴微张,眼都不眨。
正想努力对他扯出一丝笑,
坐在他身旁的那个美丽少女挽住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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