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巫山怎停云》第10章


没错,他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那个人,只是为了父亲。
拖延了一个多
月的时间,那个人已没有了自主意识,父亲到出院为止,没有提过只字片语。那人的丈夫已是绝望,或者那个人生命的最后阶段也是用来等待绝望的,这种拖延算不算报复?这个方法笨的可笑。
那天早查房,家属同意放弃治疗,欲言又止而后心灰意冷,沈炵只点了下头,当天下午那个人就去了。
那天晚上开始,他都会在半夜胃痛发作一次,做了检查,没有发现异常,好在只是在晚上会痛,在人前,他守着秘密,平静如常。
只是心中隐约感到不安,父亲的平静,可也是如此费力的伪装?
那人走后的第三天,躺在监护室里的那个人也去了,期间有过清醒,能拖延这些时日,不得不说已是奇迹。苏崎川走了,龚娉费力伪装的平静也到了极限,只是平静过后,该以怎样的姿态应对?她想不到,那就继续伪装,不动声色。
他清醒的时间,不到一星期,开始还能同她说话,一天里不超过十句,到后来呼吸抑制气管切开,再没法开口,甚至连抬手都变得困难。
老天给予他们的缘分很浅,却足够可笑,屈指数来,才多少时间?他们依然可以争分夺秒,用只字片语,用伤害逃避来铭刻回忆。
龚娉记得他同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就那么几句,句句刺痛人心。
“我看到你的真心,以为即使欺骗也会被原谅,后来才知道我的小红帽不傻,她会恨我。”
“勺子我还给过吴憾,是神灯,我看到他的野心,想要利用,他却自行换了把小猪的,好笑吗?”
“那个医生,喜欢你吧。小心不要被骗,这辈子,恨我一个人就够了,你的真心给我一个人就好。”
“娉娉,下辈子,口是心非的毛病,我们改了吧。”
……
龚娉都记得,也记得自己的灼灼逼人。他再不能开口伤她的时候,那言不由衷的毛病,她还是改不了。
“你即使死了,我也不会告诉后妈的。”心慌恐惧到了极点,就这么眼看着生命流逝,她想挽留,开口却是威胁。
他微闭了下眼,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看着她,龚娉告诉自己,那点柔情绝不是为她。
“苏崎川,我果然是恨你的。”她不原谅他,努力恨着,他就能看到她的真心吗?
他缓慢抬手拉住她的手,无力地握着,她却挣脱不开,耳边是气管插管处气促的痰鸣音,龚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用力握紧他的手,孤注一掷,“你一直都只是利用我吗?”
苏崎川凝神看了她良久,终究又闭了下眼,渐起了闷滞的咳嗽声,血沫顺着气管插管的伤口处溢出,龚娉慌忙间伸手扶住了呼吸装置,血溅到手上,他再一次,将她推开。
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她
摸索着他给她的那把勺子,手上还留有他的血,沾染在勺面图案的纹路里,再抹不去。
她再没有去医院,她以为那样不会再刺激到他,以为那样他可以活下来。
最后最后,她都不确定自己是否爱他,是否会爱人,如果会,为何要挑最笨的那个办法?
夕阳从来都是一样的,却只有在空旷的山顶才会显得凄凉。有风在耳边低吟,呼呼作响,仿佛已是声嘶力竭,眩晕间眼里泛着黑,再看远处这片天空,那片红云竟然在不断涌动,仿佛要将她带入其中,伸出手,却是空的。
酒精果然是样好东西,竟然能让人看到炼狱火海,龚娉嗤嗤笑出声,“苏崎川,你现在该在第几层呢?我来陪你。”
这座山上的风,怕也要嘲笑她的,第一次,父母找到了她,可最终她的无理取闹丝毫没有作用,他们还是分开了。后来,苏崎川找到了她,她咬牙切齿地诅咒他,要恨他入骨,恨他一生,恨原来也可以让时间变得短暂,他还是彻底消失了。
龚娉起身,走至栏杆的边缘,那片红光快要淡去了,她知道这一次,不会再有牵绊。
攀爬着上了栏杆,眼皮已经泛沉,累了,睡去就好。
手腕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本能地想要挣脱,却被更用力的钳制住,似要把她的骨头都捏碎般,可是厉鬼赶着要带她入地狱?
拉扯间,她失了重心,跌入的却不是深渊,腰间也被扣紧了,痛的她快要窒息,视线渐清晰起来,她望见一双眼睛,眼里布满了血丝,那些纹路并不狰狞,只是伤痛间有着掩不去的无助。
不知为何,她竟会觉得心疼。
、妄言情深
手腕处被拽得生疼,龚娉抬手覆上沈炵的手背,同样的冰冷,她放弃了挣扎,只是摩挲着他的指尖,“你这样,是要救我吗?这双手能够拯救多少人?”
沈炵顿然觉得手背上的冷意似冰凌,直没入心里,不觉松了松紧扣的手指,她是将他看穿?亦或者,仅仅是随意讽刺?却是一击即中,他无从反驳。
“我是刺猬,你救不了我,只会毁了你自己,沈炵,不要招惹我。”龚娉缓缓拉下他的手,指尖触及他腕间脉搏的跳动,浅青色的脉络似把那一丁点温存划入她的心底,她知道如何伤人,也终究会有不忍,“不要让这颗心也被伤成我的这般,即便心死如灰,还是知道痛的。”
痛意是如此深刻,纠葛在胸腔里,无处宣泄,直蔓延到全身,龚娉渐看不清那双眼睛,在一片昏黑里,还能感受到如此清晰的温暖。
如同那日,她静静靠在苏崎川的背上,闭目细数着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直数得脸上热得发烫,昏然幻想着,天长地久。
沈炵低头看了眼昏倒在自己怀里的人,抱她下山的一路,她已烧的昏沉,微热的呼气萦绕在他的颈间。
看她此刻嘴角微扬起的那抹笑意,如此纯粹,没有伪装,他不觉收紧了手臂,将她拥紧了些。“你知不知道,刺猬终究是要爱上同类的。”
开车带她去了医院,他扎针的技术已是娴熟,只是针尖刺入皮肤回血迅速涌出的一瞬,他的心不可控制的一阵紧缩,有些感官完全不受理智控制。
她醒来,又该是以哪种冷漠抗拒的姿态对他?沈炵靠坐在一旁的椅背上猜想,看着此刻躺在自己办公室沙发上的人,目光停留在她垂放在身侧的手臂上。
在山上,他为了把她从栏杆上拉下来用尽了全力,那般深刻的恐惧如今生生印在了她的腕上,一片通红。用拇指轻揉着她的手腕,凑到唇边小心吹气,突然就笑了。他也想的,能如此随心所欲,幼稚任性的关心一个人。
握着她的手,看着点滴在滴管内匀速滴落,沈炵沉浸在一片安宁里忽视了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只在此时,胃部传来一阵抽痛试图点醒他,他却不想放开龚娉的手,只是闭目忍受疼痛加剧。
空腹加之受凉,今日的痛意也来得迁延,皱眉忍耐了会儿,已是一额的汗,他不得不松开了龚娉的手,弯腰握拳抵在了胃上。痉挛持续着,稍缓和的间歇,他立时从衣袋里取了药片吞下,待痛意逐渐压下,才向后靠倒。
几时养成了随身携带止痛药的习惯?他从前极不赞同父亲的这种做法,可现在却是不得已而为之,检
查结果没有发现病症,那也意味着治疗性的药物都几乎是无效的。除了晚上,不知何时起,有时在做术前准备时,也会没由来的胃痛如绞,他不能影响手术进程,止痛药无疑是最有效的。
侧头看了眼依旧昏睡的龚娉,复又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发着高烧,掌心如今已是滚烫,很暖。有意无意间,他将她的手贴在了胃部,胃里的幽冷来不及被这丁点暖意温暖,却被惴惴填满,龚娉指尖无意识地动了动,似是挣扎,沈炵几乎立刻松开了手。
俯身撑额,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究竟干了什么?从来他都不曾伸手,从小,他就告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示弱的权利。
胃部的不适始终持续着,痛意可以用药物压制,只是有一种冷寂,徘徊积聚着,刺骨入心。
“龚娉,我也许是为了用另一种方式,让自己解脱,如果能让你幸福,那种幸福仿佛也会属于我。”沈炵低声说着,指尖滑过她的脸庞,替她拂开额前落下的细碎发丝,“我怎么会放手?我总不能自暴自弃,眼睁睁放弃自己的幸福是吧?”
他把她的痛苦当做自己的痛苦来承受,他明白自己爱她。
他把她的幸福当做自己的幸福来守护,他后来才明白,真是应该放手的。
龚娉睁开眼的时候,室内的光线始终是昏暗的,窗户外的晨曦,带着点点微光投射进来,照到对面人的脸庞上,那人自然是长得极好,光感衬着肤色越发白皙,五官棱角是何其分明,一双眼睛就这么望着自己,神色冷淡却生寒意。
摄人心魂的样貌,该是形容吴憾那样的,又或者是她看到沈炵父亲时的感受。她突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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