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里窗外》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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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霞的心园是一片净土,没有雕阑玉砌,没有繁花杂草,有的只是碎石小径,柳条木凳,一棵棵影影绰绰的大树,都伫立园外、围侍在侧,清晨时送上鸟鸣,晌午时替她遮荫,夜来风雨声中,淅淅沥沥,扶疏的枝叶为她带来诗情与禅意。正由于心如明镜,下笔时才能一字字、一句句,出于内心,发自肺腑。
说起来,这位旁人眼中的天皇巨星,居然从来不知自己长得美,不觉自己写得好。不知多少回,曾经见她谦逊自省,虚心求教,例如请教倪匡、请教董桥、请教月刊的编辑、报纸的主笔,以及所有教文学的、摇笔杆的朋友。众人的意见,她都广纳博采,然后,一篇又一篇,一遍又一遍,熔铸在自己的文字里。青霞喜欢写,更不怕改,为了一个字、一个词、一个标点,她会不厌其烦,修改上十次八次。每改一次,她都会把文稿传上,然后再跟我细细讨论。她这种自淬自砺的本领,不知是否当年在片场里,为拍好一个镜头、做好一个表情,而一练再练给磨出来的?
叶嘉莹教授在《陶渊明饮酒诗讲录》中,曾经说过:“在中国所有的诗人里边,如果说是作诗的态度最真诚的,不雕琢,不修饰,不夸大,不欺人自欺的,那陶渊明是最了不起的一个作者。”叶教授更提到金代诗人元好问论陶诗的话:“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这两句话,也恰好可以用来形容青霞的文字。她的文章不浮夸,不用典,不雕章琢句,然而却情深意挚,处处见真淳。
有一位朋友,本身是一名才女,却非常仰慕青霞,说她美艳不可方物,令人不敢逼视。其实,青霞的美,不在于艳若桃李、灿似骄阳。她的美,是由内心焕发出来的,唯其真,唯其诚,方能有诸内而形诸外。英国浪漫派诗人济慈(Keats)曾谓:“Beauty is truth; truth beauty”(美即是真,真即是美),观乎青霞其人其文,的确是这句名言最佳的体现与诠释。
几年前,青霞跟我经过九龙塘的书店,我曾经对她说过:“有一天,你的书也会陈列在书架上。”如今,预言成为事实,青霞在辉煌的电影事业之外,第一本文学创作已经面世。这是几年来,她以不眠的夜、不懈的毅力,一字字、一句句酝酿而成的。喜欢青霞的朋友,此后不必在大街小巷日夜守候去捕捉她的身影,只为一个眼神、一个笑靥、一个签名……要亲近青霞,最好的方法,莫如阅读她的文字,倾听她的心声,细细体味她书中淡淡的笔触、浓浓的情。
在此谨贺青霞笔耕有成,俯看一片青葱,仰望满天丽霞,俯仰之间,悠然进入文学的天地。
金圣华
毕竟不是同一辈的人。读林青霞文章有些段落觉得她可以再写深些,有些情节她着墨稍浓,我想着替她冲淡些,再一斟酌,还是轻轻放她过去:过些年她的视野会变,笔锋会变。我开玩笑说过她没大没小,其实她这个人讲分寸,讲礼数,讲操守,写文章绝不草率,幸亏我从来不在她原稿上多动红笔。没大没小说的不光是做人的规矩也是作文的忌惮,随随便便增删她的文字,没大没小的不是她倒是我了。
认识林青霞之前我先读过她的几篇小品,觉得亮堂极了,觉得她应该腾点时间和心绪在这段路上多走几步。我跟马家辉说了。我也曾经想过约她写稿,转眼又嫌折腾,嫌麻烦,嫌唐突,拖淡了。人老了许多事情徒有那份诚心没有那份耐心。偶然拜读很少几篇新秀的好作品心中欣喜是一回事,着意鼓励似乎多事了。多事不好。像我这样的老头子还学不会不多事那叫不长进。说得再白些,饭局茶座酒会我都嫌烦,好朋友随兴随意不约而聚反而开心。奇怪,那回林青霞找金圣华约我一叙我倒一口答应了:我想我真的很想欣赏一下她绝代的风华。
林文月那篇《午后书房》写她“睡了一个失眠的午觉”坐在书房里随想随写。林先生说她“独坐良久,倒也未必是一直专心读书写作”,偶尔重读远方来信,偶尔什么念头都没有,偶尔安享这个宁谧的斗室,自在而闲适:“天色已昏暗,我本想让吊灯也亮起,可是并没有走到门口去开那个开关,反而顺手把台灯关熄;于是,薄暮忽然就爬进我的书房里。”林青霞告诉我说她要出文集的时候我想起林文月用了这篇《午后书房》做她一集散文的书名,林青霞是夜猫子,读书写作好像都在午夜,她的文集似乎可以改林先生一个字题为《午夜书房》,稳健,写实:“有一次从外面吃了晚饭回到家,经过梳妆台,突然想到什么,怕一会儿忘记,马上伏在桌上写,不知不觉坐了几个小时,窗外传来鸟的叫声才知道天已亮了,看看镜中的自己,不觉失笑,原来我脸上的妆还没卸,耳朵上的钻石耳环正摇晃着,低头一看,一条蓝色丝质褶子裙,脚上竟然还穿着高筒靴,时钟指着六点半,正是女儿起身吃早点的时候,赶忙下楼陪女儿。”
这段叙述直接,干净,清楚,素笔描写回家伏案到天亮的过程,一连用了十六个逗号不滞不塞。我初读觉得三处逗号应该改成句号;再读,有点犹疑了,不改了,生怕改了坏了那朵浮云那弯流水。林文月说文章像行云流水自然无滞,那是作者把文章写成如行云如流水一般自然的效果,跟雕琢过的文章一样,是作者费过心的经营和安排。林青霞每回要我改文章我总会想起林先生这番体悟,尽量不去改动她的经营和安排,顶多替她挪动几个标点符号,林青霞于是说“董桥很注重标点符号”。我原想改为句号的三个地方是“马上伏在桌上写”;”窗外传来鸟的叫声才知道天已经亮了”;“脚上竟然还穿着高筒靴”。拿着红笔几番踌躇之际,我回头看到这篇《新书自序》第四段第一句话说“马家辉是我的伯乐”,句号:她下标点显然都盘算过了。我踏踏实实收起了红笔放任这段清溪潺潺流荡。
一天,我在陆羽茶室遇见林青霞的一位影迷,五六十岁的绅士,西装领带袖扣考究得不得了,说是从来没有错过林小姐的电影,林小姐刊登在报刊上的文章他也从来一一拜读:“拍过百部片子的人了,身上怎么说也养着不少文学细胞,”他说,“确实是个会写文章的人,只是一生如意,未经磨难,篇章里少了三分沧桑!”是初识,我笑了笑没有跟他深谈。文学真苦,真冤,这位先生说的这番传统观点我听惯了。文章其实只分好坏,不分哀乐,真要林青霞受苦受难才写得出惊世巨作我情愿她不写。上星期读洪深女儿洪钤写女作家赵清阁,我心里难受得要命。她说一九五零年二月上海召开第一届文代会,赵清阁受命在会上公开自我批判,她不肯谈政治只肯谈创作谈文艺思想,她满腔委屈在会上一边讲一边流泪,台下听众还以为她检查深刻,忏悔饮泣。会后,赵清阁默默走出会场,张爱玲从大门外迎上来跟她握手,什么都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不久,张爱玲迁来香港前约赵清阁到咖啡馆话别:“张爱玲可以离开,可赵清阁阿姨无处可去”,她留在上海承受生活、工作、经济、感情的压力,闭门谢客,闭门酗酒,闭门抱恙,直到替上海电影公司写剧本《女儿春》她才“出山”,九九年八十五岁去世。洪钤这篇文章叫《梧桐细雨清风去》,写尽赵清阁一生不愿意写的大悲大痛和大难。我书房里她画的那幅小小设色花鸟还在,笔意跟她的容颜一样清秀,一样脱俗。
美了几十年,红了几十年,林青霞一定有点累了。读她的作品我起初只顾认文不认人,忘了有些事、有些人、有些从前、有些现在、有些未来别人可以放手放心写,她不可以。认识久了些,交往深了些,我渐渐熟悉她的避讳和她的考虑,读她的文章我于是多了一层体念和体惜,尽量迁就她细致的顾忌,尽量在她的框架里给她说说一点措辞上的意见。当然,文章里有些环节我觉得她应该放松写的我也轻轻提醒她:谨慎惯了她难免忘记写作的尺度可以比做人的尺度宽绰些。我在台湾上过学,林青霞在台湾成长。我的台湾是五六十年代的台湾,荒村鸡鸣,断桥蓑笠;她的台湾是七八十年代的台湾,旧民国的教养还像柳梢的月色那样朦胧,带着淡淡的矜持楚楚的爱心还有庭院深深的牵挂,茶室里那位先生说的文学细胞也许是这些养分的功德:“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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