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春香》第30章


页尾配着那少年一行清秀字体:潘寺春,爷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好不熟悉的一句话,看得春香心中一悸。原来所有不见了的,都是被他“捡”去。
再往下便是那贴身带了一十五年的女儿香囊,已然被烧得焦黑,将它轻轻一扯,一大片便化成了沫儿。然而里头装着的却不是那枚紫玉,乃是一枝镶了暖玉的雕花小簪。
“这是在那书屋里找到的,应是他想要当晚送与姑娘将姻缘定下……花家祖上传下来的定情信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却被他窃了去。那日仵作找到他时,半个身子都黑焦了,衣裳也穿得乱七八糟,定是来不及穿衣便窒息在里头……唉,姑娘你也真是狠心,怎的出来时不将他一并叫上……”老太太敛下眉目,扶着春香的手在床头坐下。她苦苦撑着泰然淡定之容,然而最后一句却出卖了她的内心……是啊,怎么能不怪这丫头呢?若非她将孙儿迷了真心,又如何会生出如今这番变故?
哽了哽嗓子又道:“阿间是我从小带大的嫡孙儿,他的性子我最是了解。自小生来体寒,这一世从未被我和他娘动过一根手指头儿,便是他爹偶然打了他,也要被我好一顿凶恶;然而却因着你屡屡受了重伤、为着你不知在院子里头被他爹罚跪了几次……他原是真心喜欢你,嘴上不肯承认,怕承认了让你笑话,便只是装出一副厌恶模样欺着你、惹着你将他关注;夜里头做梦;丫头们却只听得他频频喊你的名字……唉,怪只怪我们大人,如何偏偏要逼他将姻缘掺入官场纷争,不然也不至于……”
想到当日找到尸骸时见到的不忍一幕,几滴老泪又潸潸然滴了下来:“虽知此刻说这样的话无了意义,然而若阿间当日对姑娘行了不该之事,如今人去楼空,他亦为自己的不义将一条性命抵了去。若昔日有什么恩怨,恳请姑娘也一并勾了吧。”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来一纸银票,轻轻往春香手心塞去:“原本听坊间议论,还以为姑娘你当真是个不懂规矩的青倌儿。今日见了你,却原是个好性子的姑娘家家……如若不然,我家阿间也不会心心念念着你就是不肯放。这些……姑娘若不嫌少便拿去,将你娘的债务还了,好好寻一户好人家,再不要委屈自己。”
春香被老太太一番长话说得心中思绪凌乱,一忽而是少年痛中含笑的耿耿誓言:“别出声……我会对你负责的!”
一忽而是老妇话中带责的苍老嗓音:“唉,姑娘你也真是狠心,怎的出来时不将阿间一并叫上?
一忽而又化作一具半焦的少年尸骸……
那一纸银票蜷在掌心里便灼得人胸中发苦,瞅着老太太发丝斑白的憔悴模样,这会儿连她都分不出到底谁错谁对了。
他不该将她下药欺负,她便不会将他推昏在地;或者她若不一时脑热,将他画做无能之辈,他就不会越发急了心思,寻自己报复……
错了,一开始她就不该在河边寻死,这样后面的一切便不会发生……
真个是说不清的孽缘,怎的去便去了,那影子倒变得越发清晰起来,日日折磨得人不得安宁?
出暗格前,花云间昏昏欲沉的绝色容颜又浮现在眼前,噩梦一般揪着,如何挣都挣不脱。其实到了现在春香也不能理解,怎的一场大火说来就来?她倒是不记得自己出来后是否将暗格的门儿锁起,如若是未锁,那么救火的人就不该看不到他;如若是锁了,那么既然花云间后来还有力气将衣裳穿至一半,怎的却没有力气呼救……难道之后又有人进去过不成?
好乱啊……可惜人都已烧成半焦,如今又入了土,却如何查起。
春香抿了抿干涩的唇儿,将东西一并推回:“对不起……过去的我已经决定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喵。。。羞答答厚脸皮顶大锅盖猫出来更新了。。。猜猜花云间下一次以何种身份粗线(~ o ~)~zZ
、第23章 入宫
京城里风云变幻,因着花家独苗少爷被活活烧焦,花家老爷伤心欲绝,无了心思打理生意,一批本要进贡的上等香料被手下掌柜李老庆与人合伙私销,又换了次货送进宫去。因花家多年最重信誉,那执事的太监也未加多想,只按着往常的惯例将香料往各宫派送,可巧那次货中正含有红花与麝香两味,致使才怀孕不到两月的李美人与赵荣华堪堪滑了胎儿。
当今圣上本就子嗣单薄,岂容得接连丧去二子?大怒之下撤去花家皇商名号,将花家老小全部抄家下狱,只怜着贤妃花娘娘跪在殿外苦苦哀求,最后便判了个斩监候,只待秋后执行。
大皇子与贤妃娘娘自此受了冷落且为后话,传闻花家被抄那日,金银翡翠足足运了约二十车不只,富贵程度堪堪让人叹为观止。眼看原本奢华的家业被抄,半月之内又是丧子又是破财,本就羸弱的老太太与老夫人在狱中一病不起,接连撒手人寰;那花家老爷受不住打击,末了也在狱中吞了药。偌大一个豪门大家最后却落得个断子绝户,一时京城里各街坊间无不啧啧喟叹。后隐约虽有冤声传出,然而人走茶凉,其中的猫腻亦没有人肯替他再去追究。
不过这些的种种不快,却不影响京城里的喜事连连——胖子梁阿富终于以他的壮硕憨厚博得了老将军的首肯,斐玉环在春香楼下哭了半宿不见窗门打开,末了伤心欲绝往地上一昏,醒来却已经被老将军塞进了梁家的大花轿;
断袖廖晓枫被财主老爹逼婚,本要爬上二楼窗子寻春香私奔,不想却误落进旁的房间,被那妖冶的妓姐儿好一番云雨旖旎,自此开了男女之窍,天明后便乖乖回去娶了城外张员外的二闺女为媳;
秦尚书家的千金亦终于对花云间死了心,与公子卫貌成了亲。许是为了安抚人心,才不过几日,皇上又特特给卫家的老爷加了爵儿,卫家无了花家挡道,一时声势蒸蒸直上,许多暗中观望的群僚亦纷纷往卫娘娘所出的小皇子这边靠拢。所谓一荣俱荣,那卫貌如今俨然有京城第一霸王的“威名”,春香有一次在河边看书,便望见梁阿富一身胖肉被揍得淤青红肿,跪在地上泪眼汪汪地钻了卫貌的裤裆。周遭儿一群的公子哥儿们笑得肆意猖狂,却大都是花云间昔日的手下跟班。真个是人心易变,世道薄凉。
宫中的画院又开始第二批的修补,温老夫子亲自送来红贴,春香寻思着既然燕越二国无从立身,他日出关必然少不得银子花销,便收拾了一番进了画院去。
修补的原是一批珍藏的陈年旧画,因着前些日子着了虫灾,很多都被啃咬出了孔隙,皇上命人将被啃噬的洞眼用新布在底下粘上,再在其上将原本的细枝末节补好,画技要求十分之高,因此来的都是些三四十岁年纪的上乘老画手。
春香年纪小小混在其中,手上的功夫却惟妙惟肖,一点儿不见生涩,自然招来不少明里暗里的刁难与嫉妒。那派到手的活儿又多又难且不算,排的铺位还是大通铺最里最闷的犄角旮旯,尤是最近天气热了,夜里头睡觉那些男人穿得又少,酸酸臭臭的味道熏得直让她想吐,只因着如今画不得春宫图,又想要赚足银子还了潘冬月,便强捺着性子忍下来。
依旧还是夜夜的梦魇,梦里头还是那道欲行却又止的白衣身影,春香每每叫住他,他便回头,依然还是淡笑着抛出那一句:“傻瓜,这次你又将我认错了。”她听不懂,却听得心慌;想要抓住他,却总是才伸手就醒来。
梦做多了,倒成了习惯,每日夜半三更都得将将惊醒一次。看到临铺的画师睡梦中裹来一条肥胖的胳膊,嘴里头叨叨着“娘子”就要凑嘴儿来亲,那酸腐的味道熏得春香立时作呕,爬起来跌跌撞撞就门外林子里冲。
胃里头好一番翻江倒海,总算才透过气来,然而正要抬腿走路,却听林子里传来动静——“呵……啊、啊……冤家、冤家……”
“贱人……你再叫,小心勾得人过来……”
哼哼唧唧,暧昧旖旎,不是夜半偷香还能是什么?
春香小心压住步子,回头眯眼看去,却原来是一名侍卫将一女官抵在树下云雨,许是抵了许久累了,那男人褪下一半的裤子往树下一坐,女人便迫不及待掀起裙子往那长物上直直坐了下去——只听“吱”一声轻响,两具年轻的身体便迅速紧紧缠在了一处,顿时周遭便只余了那肉棒相撞的荼糜浪水声。
春香自打见了花云间那场雨中丧礼后,便莫名的对这些男女欢爱再无了接受能力,脑袋里浮现出少年在暗格里的最后一幕倾城之颜,只觉得不敢再看,抬了步子就要离开。
哪儿想脚下一颗滑石,那步子才轻轻一拐,树下就传来冷声质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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