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澜忆》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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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汽氤氲的内侍,烧得格外温暖的炉子将屋子里暖得如春天一般,清颜坐在木桶边拨弄着桶内温度适宜的水,看到煜之带了几分狼狈将好不容易扭送进来的芝麻禁在怀中,恶言教训的模样,心不自觉就暖了。
“看你,还和它置气。”清颜笑着帮煜之一起把芝麻按进浴盆里,却不防它小小身子突然立起毫不犹豫的甩了下头,溅了两人一身的水。
煜之登时气闷,恼火的赏了它一个爆栗,“蹲好,不许动!”
可是不足半岁的小狗,哪里会听它的,自顾继续挣扎。清颜嗤笑的看着煜之满头的黑线,却不防一口热气呛进肺中,轻咳起来,带动着一阵没来由的恶心,激得她险些作呕。回神对上煜之关切的目光,忙安慰的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这屋子太暖,有些闷了,快洗吧,咱们也好快些出去。”
闻言,煜之忙抓起旁边的皂角粉大把洒在芝麻的身上,被湿了水的毛发再没有那般爽朗利落,带着几分哀怨的黑眸可怜兮兮的望着清颜,似乎在控诉煜之的粗暴。
不知是因为室内温暖憋闷,还是适才呛进的那口热气,清颜突然觉得胸口憋闷似乎无法呼吸,一股难以忍受的恶心瞬间涌上她的喉头,可是低头却怎么也呕不出东西来,只觉头晕目眩,耳边煜之焦急的呼唤和芝麻的叫声和着,漫天夹杂着皂角沫的水花里,她渐渐陷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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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卿,你怎么能这样!”
“我是成君卓的妻子,委身于你已是不贞,难道再为你养儿育女么?”
“那你也不能拿我们的孩子做牺牲!”
“你能给她什么,我又能给她什么?她不该来的,这样的处境,注定了她一辈子不见天日,倒不如不来这世上受苦……”
“不可能!我纳兰云飞的孩儿必然会一世无忧!我要娶你,我现在就去跟姐姐说,我们立刻成亲!”
嘈杂的争辩和着隐隐哭泣之声不断敲击着清颜的神智,她仓皇的在黑暗中挣扎着,渴望寻到一个出口来逃避……
睁开沉重的眼睑,清颜看着身边焦急的煜之同婆婆外公,心顿时温暖下来,虽然刚才的梦魇带给她许多郁气,可此时看到自己最在乎的人都好,一切都不重要了。挣扎着起身,却被婆婆按回床上,“别起来,等会儿让大夫给你把把脉,也省的我们担心。”
“芝麻呢?”清颜想起她本是在帮芝麻洗澡,这么冷的天。
婆婆不由得转忧为喜,带着几分埋怨道:“它好着呢,你就知道惦记那小东西,也不知道心疼自己。”
不及回话,管家引着大夫来为清颜诊脉,那冰凉的手指触及清颜腕间时,莫名的压抑感充斥了清颜的心,不安的看向煜之,收到他安心的眼神,这才定下心来。
许久,就在清颜以为大夫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道:“恭喜将军,夫人是有喜了,不过之前夫人身子受寒积损过多,虽痊愈终归还是伤了根本,所以要细细调养,切忌不可受寒……”
他后来的话清颜一点都听不进去,只定定的望着煜之,看到他瞬间僵硬的面色,仿佛一把利刃戳进她的胸膛。为什么明明在她好不容易握住幸福的时候,老天向她开了这样一个玩笑?他们不曾圆房,煜之知道她的心结,什么都不问的包容了她。
那日郊宅内同昊宇决绝痴缠她也以为过去就是过去了,只要煜之不在意她也可以忘记,可是为什么给她一个孩子,见证那段消散于尘烟的伤痛么……
“颜儿,你要当娘了呢,以后可要稳重些,那芝麻你还是让丫头们伺候吧!”婆婆欣喜的拉住清颜的手,吩咐老头子去拿药,一边打趣的看向愣怔出神的煜之道:“看,这会儿都丢了魂呢,那往后十个月可得怎么办呀!”
原本满是喜庆的话此时听来,不能仅仅用刺耳形容,煜之冷冷的看着清颜,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喜还是该悲。这是昊宇的孩子,清颜面上最初一闪而过的喜悦他看到了,他害怕昊宇同清颜的羁绊,这个孩子,却是过往无法过去的绝对见证。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忘记,然后将这个孩子视若己出,只是那样,清颜的心里,就会一辈子都有昊宇,他是她孩子的父亲,而他只是有名无实的丈夫……
“煜之……”清颜呐呐出声,她却不知能说些什么,要干脆的告诉他自己不要这个孩子,她能做到么?
看着清颜不自觉地抬手护着小腹,煜之突然觉得头疼欲裂,怕再这样下去他会控制不住做出伤害清颜的事,仓皇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随着煜之消逝的身影,清颜一颗心终于沉入谷底,再没有一丝光亮可循……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咫尺江湖两相忘
自那日离家,煜之已有两日不曾回来,只是他吩咐成安来禀报,说家中有事,先住在了成王府。
“小芝,你说,他是不是不要我了……”清颜抱着温顺的小芝,坐在一把紫藤摇椅上,思绪随着摇动的藤椅,毫无章法。
婆婆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站在门口微微叹了口气,收拾了脸上的愁云,才浅笑着过来坐在清颜身畔的椅子上,“颜儿,快趁热喝了,这几日你胃口都不好,瘦了呢!”
清颜看着婆婆斑白的两鬓,原本到嘴边的拒绝也生生咽下,顺势起身接过燕窝,强忍住胃部的不适,想要一口喝下,可是无奈饮了小半碗实在难以吞咽,却将含在口中的燕窝用力吞下,不过一碗吃食,已弄得她额头微微沁出了薄汗。
还欲再喝,碗却被婆婆拿了去,心疼的撩起清颜鬓角的乱发,“颜儿,何必这样苦着自己,你既然想他……就去王府找他便好,你是他八抬大轿娶回来的正妻,如今还有了他成家的骨肉,何必……”
“不要说了!”清颜突然一声惊呼,双手狠狠按在两鬓极其痛苦,却是最终忍不住道:“婆婆……你不知道……不知道我这会儿是多么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不能要他……”
“啪!”伴随着瓷碗的落地,婆婆的脸瞬间惨白,看着清颜许久,却终于僵硬开口道:“如果你忍心……婆婆帮你熬药……拿了……拿了他!”
清颜愣愣抬头看着婆婆远去的背影,却突然不自觉地抬手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拿掉这孩子……她就可以忘记一切,她就只是李清颜,是成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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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瓷的白底蓝花碗,深褐色的药汁,摆在清颜面前,尽自腾着缭绕热气。
“颜儿,大夫说这药现在喝对身子伤害不大,若你……还是快些喝了吧。”婆婆说罢,却是将瓷碗向清颜推了几分,慈目间是少有的坚定。白骆凡便坐在一边,定定看着这一切。
那缭绕的热气扑向清颜的脸颊,她下意识的后退躲开那雾气,然而还是颤抖着手,端起了那碗打胎药,只是纤细的手腕止不住颤抖。
只要喝下去,她就和李楠伊再无关系了。
可纵然心如明镜,僵硬的胳膊怎么也抬不起来,就那样僵在半空。随着她心头的挣扎越甚,手指抖动的幅度越发剧烈,药汁不住溢出洒在她手上,就在婆婆伸手想要夺下药碗之时,清颜却突然一个用力,瓷碗便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清颜紧绷的身体瞬间失了支撑,跌坐在地,“婆婆……我……我……做不到……我……”
婆婆连忙将碎瓷一脚踢开上前攀住清颜的肩膀,不住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不喝了……不喝了,我们不喝了……颜儿不怕……”
清颜终于再忍不住,将多日压抑在心头的悲愁化作泪水发泄而出。
“收拾一下,咱们走!”在清颜渐渐平静的哭声中,坐在一边的白骆凡突然起身,极其肯定的看着妻子外孙道:“我白家孩子,自有白家人疼,颜儿,那成煜之即如此,日后你同他一处难免不会提起往事,如此,倒不如带着孩子同外公离开,日后咱们祖孙便在一处,看谁还能欺负你!”
白骆凡虽是汉人,因自幼长于塞外性子极其豪爽,早年取了摆夷人家的姑娘,又染了几分南疆人的不羁之气,多年经商及至后来女儿出嫁携妻出塞游牧而居,更是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果断性格。而对于清颜,他虽不及婆婆的体贴,但是那份关切之情,却是显而易见。此时他掷地有声的决断,比之当年南朝第一商的气度,分毫不减。
“外公……”清颜止住泪水,面上震惊中却夹杂着不舍。毕竟那是成煜之,是她打算与之共度一生的良人,不可能说断便断。
“颜儿,外公知道你舍不下,可他如今决断已摆在面前,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断情缘抑或母子缘,终归要颜儿你自己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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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举兵,青州战事告急,皇上命上将军成煜之即日起程南下青州。
战事告急的奏报是傍晚乘着夜色飞入天京的,圣旨却是在夜幕深沉时送到成煜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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