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师灭祖》第35章


“好啦好啦,你看小妹都被逼成什么样了,残疾不要紧,千万别疯了。”
世俗的观点是:成亲的女人身心不一定正常,但不成亲的女人身心一定不正常。
屈指一算,本人显然已经蹉跎小半辈子,当初不知哪来的拒绝季晨的勇气,如今想来,自以为经过深思熟虑的慎重选择,可能真有那么点儿夹生。
互道完彼此这十年的际遇,兄长们为我做饭去了,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情比预想的还要沉重。据他们说若干年前一觉醒来就已身在此处,莫名其妙地过着耕地放牛自给自足的小日子,可见我的宿敌并没有实施什么虐待。
这比实施虐待更为难办。
“按照最初的约定,我现在就可以和兄长走出这个院子。”
“如果让你们就这么走出去,那我就太不像一个坏人。”
“坏人应该怎样?”
“你认为坏人对失去利用价值的人应该怎样?”
终于能够脱离魔掌,我们欣喜若狂,就在踏出这小小的院门之际,突然冒出一名杀手,干净利落地将我们送上黄泉,尸体就地掩埋,有墓无碑。
“真是一个完美的悲剧。”我由衷赞叹。
“所以你不会让悲剧发生。”金太傅甚有把握。
他十年前布了此局,如今正是坐享其成的时候,绝不可能让步,除了继续受其摆布,真不知道还有别的出路。
但是很遗憾,这位大人触到我的底线。
“我会让悲剧发生,而且越快越好。我受够了。从一开始就不该对你言听计从,对你来说良知和信誉都不值一提,因为死人不会申辩不会宣扬,活人只会继续受制于你。今天我为了亲人的性命欺师灭祖,明天又不知要做下什么禽兽不如之事,既然左右是个死,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他甚是讶异:“看来你想通了。”
“虽然晚了些,好歹明白自己错在哪。”轻松的呼吸,这种感觉真好:“我现在就走出这间屋子,与亲人一起离开,请你的杀手整装待发,无论是谁,伤害杜家人之前,先问我手中的剑。”
哥哥们真是好样的,我冲进厨房说一声走,他们立即放下手上的活计,东西都不收拾,跨上小胡子的马随我一路飞奔,不问半个字。两个家伙平时拿我调侃取乐,关键时候很是经得起考验,这大概就是家人的含义。
发现后头没有追兵,我们暂且松了口气,挖苦行动又开始了。
“小妹呀,锲而不舍地求你过门,对你的要求无不满足,对你保护从未间断,走一路追一路,默默付出真爱的引鸿刀季晨在哪里呀?”
“啧啧啧,伤口撒盐,不是一般的缺德。”二哥笑得甚是和蔼:“小妹早已不相信爱情了……”
不知危险在何处,当然毫无负担地谈笑风生,深深看他们一眼,心中默默道别:“有生之年再度团聚,我真高兴,从前只在梦里相见呢。”
二人被我突然间的抒情弄得有些无措,二哥先是睁大眼睛瞪着我的身后,低低的呻吟一声,大哥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同样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嬉笑就这样戛然而止。
老天保佑他们的反应还不至于那么迟钝。
“只来了一个,却是硬茬儿。”我拔剑:“我们一交手,你们就跑,千万别坐以待毙。”
“可我觉得他不像来要你的命。”
“倒像要你的心。”
死到临头还有心情玩笑,调转马头,几乎连我也想呻吟了,这树上坐的,莫不是再世潘安貌比宋玉的本朝绝世大帅哥:“你……为什么……”
“出门会个朋友,刚好路过。”季晨慵懒地抱着胳膊,像刚睡醒,眼睛也半开半合:“你……又为什么……”
自命不凡的老男人,故意学我说话,哥哥们看见还不得误会到底啊。
“看来你很忙,我也很忙。”自从上次在陆府绝情地驱赶之,我们之间的情义也就烟消云散,委实不该再有交集:“后会有期,季大侠。”
他淡淡地:“后会有期。”然后闭上双眼,疑似进入梦乡。
松一口气,迅速打马离开,这一次哥哥们倒不怎么合作了,直到来到一处村落,借住农家,天黑了也不得安歇,其盘问程度不亚于爹,大有逼我交代罪行签字画押之势,深更半夜,精神一个赛一个的好,只差严刑逼供开刀问斩。
没被仇人弄崩溃,先被自家人搞疯,为了睡眠,最终向恶势力妥协:“好罢,我交代,我和季晨的确有过一段,一段交情,可那又怎样,人家是全国首富的大公子,名满江湖的英雄豪杰,我又是什么,一个瘸子而已!”
“瘸子怎么了,世上有你这般独一无二的瘸子吗?人瘸,心不能瘸。”二哥慷慨激扬。
“既然他清楚你的现状,依然希望和你成亲,证明了他不是以貌取人的男人。你若以此相拒,证明了你是以貌取人的女人。”大哥思维缜密。
“如今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我已经和他一刀两断,你们刚才也看到了,他连话都不想跟我多说!”我做结案陈词。
家庭会议就此结束,世界终于清静。
第47章 第 47 章 瘦尽灯花又一宵
蜀地的早晨又湿又冷,房门一开,未尽的睡意被缓缓流入的寒气一下去驱散了。
湿滑的古井边,一名男子挽着袖子提起刚打的井水,悠闲地洗净双手,又掬起一把湿了脸,微弱的阳光来不及照耀全身,那凉水顺着鬓边滴滴答答落在光滑的井台上,他慢慢地放下翻卷的袖子。
刚睡醒的男人和刚出浴的美人一样,有股自然而然慵懒的气息,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韵。
“真巧,又见面了。”
“方圆几十里只有一处村庄,我可不想老睡树上。”他又拎了桶水上来:“洗脸吗?”
突然有一丝慌乱,我发现自己蓬头垢面,眼泡肿着,鞋也穿一只,还有一只怎么也找不到了,和眼前的男人相比,这幅摸样无论如何算不上光彩照人。
转身进屋,反手把门关上,开始找那只鞋,柜缝里没有,床底下没有,犄角旮旯也没有,不知为何就是找不到那只合脚的鞋子了。颓然坐到床上,从枕边摸出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有一缕头发却越理越乱,最后缠在一起,疼得钻心。
什么也干不成,这些年什么也没干成,十年前一无是处但至少快乐,现在快乐也没有了。
季晨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忽而觉得多了个人,一抬眼,他就这样站在面前,单手勾着一只鞋:“对不起,只想和你开个玩笑,昨天夜里找你聊天,可进来的时候你睡得很香,一点儿没发觉,心血来潮捉弄你一下,没想到让你这么……如果重新为你穿上,是不是就能哭出来了?”
说着慢慢蹲下,细心地将我的脚放进鞋里。
他又为何知道我这些日子始终哭不出来?
“女人的头发好比名贵的绢,绢有价,一头柔软的青丝是无价的。这么漂亮的头发,不要糟蹋了。”他轻轻解开纠结的地方,如释重负:“好了。”
这样一个男人,遇见又分离,失散又重逢,再不牢牢抓住,就太傻太傻了。
“我不要当傻子!”骤然仰天长啸把季晨吓了一跳。趁他错愕,双臂勾住这厮脖子,温暖的胸膛结实的肩膀,我知道他能给予的还有更多。
不由分说地撞进他的怀抱,哭得稀里哗啦,流水落花春去也,我且舒坦一回。
眼泪流干,你会发现没有什么是值得难过的。
“今年雨水暴涨,咱们就别作孽了。”他低沉的声音温柔地在耳边响起:“这样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不来点儿贺词吗?”
猛一吸鼻子,手掌充当手绢抹一把脸,我笑道:“恭喜资深帅哥彻底沦陷,落入魔掌永世不得翻身,江湖从此少了你的传说!”
“我太心碎了。”他的眼睛里却半点伤感也没有。
“昨晚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树林里见你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定又遇上麻烦,白天问未必肯说,晚上套话容易些。”
“季大侠,你上辈子又没欠我的,凭什么老帮我啊?”
“也许欠了呢?”
可能真是他前世的债主,不然为啥总不偏不倚地撞上,不是路人甲也不是路人乙,仿佛一位救世的神明,而神明的伟大世界中只有我。多么满足自私狭隘的心理,爱本就是独占一方的霸业。
“算了,我良心发现,还是招供吧。”他笑容很是阴暗:“昨天半夜,你哥哥去林子里寻我,让我拯救一个孤独的少女的灵魂,鉴于这个使命十分神圣,我以极为严肃认真的态度接下这副重担,绝不后悔。”
我那少女的灵魂一下子蹦出体外,上方盘旋许久方才归位:“我要掐死他们——”
“真的?”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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