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惜琉璃》第21章

母妃从此变了，不再温润，变得尖酸刻薄，看人的眼神就像吐着芯子的毒蛇一样阴冷，又带着看死人一般怜悯的神色，看的宫女落荒而逃。
他们都说母妃疯了。
德宣宫几乎成了冷宫。
一次母后来到德宣宫，与母妃呆了不到一柱香功夫，就走了。
从那之后母妃开始逼我学习，时常抓着我用很恶毒的语气骂她贱人，甚至有一次把一个宫女推到莲花池里淹死，站在岸边仰天大笑，不停的念叨着，“贱人终于死了……”一转身又掐住另一个宫女的脖子，恶狠狠的，“小贱人，你不得好死，本宫才是皇后！”
母妃真的疯了。
“小姐是被那个女人逼疯的，小少爷，一定要给小姐报仇啊。”奶娘跪坐在我跟前，哭着告诉我。
我开始努力学习，努力练武，开始违心地叫她母后，违心地笑得欢快。
五岁，父皇要我与我的哥哥——也是太子殿下一起学习。我微笑着应下，趁着周围没人转身把他推进池塘里，又装作很害怕的跑去找母后。
那是我第二次害人。
那天未央宫里乱作一团，我表面上说着安慰母后的话，心里不停地诅咒他快点死。
御医出来，禀告母后，太子殿下只是呛了几口水，并无大碍。
那句太子殿下我听得格外刺耳。
当我再回到德宣宫，母妃又一次拉着我要我报仇时，我很郑重的点头。
我堕落了。
就像有着雪白翅膀的天使一夜间堕落成魔。
不，我从来就不是天使，我一直是魔鬼。
六岁，借着母妃的人脉，我创建了熙翔宫，渐渐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延昔。
同年，父皇的一个妃子和母后几乎同时有孕，都是龙子。我不愿再害她，悄悄杀死了另一个孩子，嫁祸给哥哥。我和哥哥虽然是异母，却长的很像，我也很是奇怪，不过，这样才让别人都认为杀死那个孩子的是哥哥。
父皇极疼爱哥哥，甚至连责怪他一句都不曾。
第二年，我的弟弟出生了，父皇大喜，下旨普天同庆。我的大哥，哦不，是二哥——大哥和二哥是双胞胎，大哥身体太差，在父皇找到他们那年去世。我的二哥把小弟弟抱到我跟前，很是骄傲的说，这是他弟弟。
我微笑，心里止不住的难受，我也是他的弟弟啊。
八岁，失了孩子的那个妃子又生下了一个女儿。那个女孩一出生便咯咯地笑，一双大眼睛像琉璃一样，母后笑眯眯地抱着孩子，说要不就叫梦漓吧。
我和二哥去看妹妹，一岁左右的妹妹朝着二哥伸出胳膊，不停的说抱抱，我站在一旁，满满的失落。
我不再顾念这廉价的亲情，尽我所能发展熙翔宫，直到遇见她。
因为二哥病了，父皇让我跟随他去丞相府，那年我十岁。
父皇与丞相说着话，我向父皇说了声，遂去花园转转。
我没想到丞相府里竟会有这么美的地方，那花园里全是樱花，整条小道像是用樱花铺成的，美得不像话。花林深处，站着一个身着绛紫长裙的女孩，衣裙上以暗红色勾勒出点点花纹，杂乱无章，远远一看又多了几分高贵。
女孩大概听到了声音，一转头。
侥是在宫中看惯了美人的我也不禁失了神，世间怎会有如此好看的女孩？
精致的眉眼，浅紫色的眸子，小巧的鼻子，一张樱桃小嘴，说是仙人也不为过，绝美的脸上偏偏透着几分冷意。高贵，优雅，动人。
待我再回过神，她已精灵似的扑到我怀里，嘴里轻轻叫着，“阿云。”
不知怎么回事，我竟鬼使神差的回答了她，“玥儿。”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她笑了，那一笑，天地为之变色，百花为之黯淡。她说，“阿云，我就知道你没忘记我。”
我知道她是丞相最受宠的二女儿，但我不知道我们何时有过交集。
那一面之后，我很久都没见到她，再见到她时，从她的那张脸上却再也找不到那天的惊心动魄的美，也许是环境变了吧。我欲把熙翔宫交给她打理，她很干脆的拒绝，只勉强同意辅助熙翔宫的人。
我同意了。
她没让我失望，熙翔宫越来越好，终于成为江湖第二大势力。
我派人瞒着她查阿云是谁，传回来的结果是，并无此人。
我不信，又要她从出生以来的所有资料，结果完全出乎我所料，她从出生以来一直呆在丞相府，很少出门。经历干净的不像一个人。
我让她帮我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不得不承认，我一直在利用她。
父皇驾崩，二哥继位。母妃的死把我最后的一丝亲情湮灭，我不肯相信母妃是母后杀的，她都是太后了，又有什么不满足？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我最敬重的母后杀死了我的母妃。
二哥怜她，追封她为宣妃，迁入皇陵。
我前去见玥儿，告诉她我要夺回属于我的皇位。玥儿微笑着说她会帮我，我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利用她。
第二日，朝堂之上，我请二哥为我赐婚。二哥笑着问我是哪家姑娘，按照她吩咐的，我说她已经与家族脱离关系，不提也罢。
二哥没再问，下旨为我们赐了婚。
我如愿娶到了她，虽说是假身份，我却无所谓。也许我并没有那么爱她罢。
那天夜里，她说不要再叫她玥儿，她说皇帝会疑心。我没多问，也没多想。
我很快娶了几房妾室，夜夜宠幸，又装作不喜欢她，把她住的院子圈禁起来，不准任何人出入。
她则趁着二哥微服巡游时俘获了二哥的心——至少表面是这样，被二哥带回皇宫，封沂贵妃。
一切都按照我和她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一步步夺皇位，杀皇帝。
甚至她发现我不是她的阿云也在我的计划内，独独她爱上二哥不在我的考虑范围。
当我夺得皇位，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时，我就知道，我与她再也回不去了。
我把她走之前放在寝宫的手帕贴身放好，那上面印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锦水汤汤，与君长诀。带着一抹残忍的决然，她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再也找不回来。
我不断扩充后宫，只是为了忘记她，可是我还是低估了她在我心里的位置，她早就完整的占据了我的心，或者说，我的心已经被她带走了。
没有心的人怎能再爱上别人？
虽然知道她没死，我还是追封她为皇后，为她发丧，这迟了五年的丧事大概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吧。这之后，我便真的与她再无交集了。
因为我中了毒，怕是命不久矣了，可是我还是忘不掉她。就在我以为我快死了的时候，她再次出现在我面前，还是一如既往地狠，她说这天下是属于二哥的，我只是代为保管。
我又萌生了把她留在身边的冲动，我知道，只要我想，我就能困住她，可是我没那么做。看着她毫不留情地走出去，我的心痛的不能自已，仿佛死了一回。那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到我还有心。
然后医仙来了，他撕下人皮面具，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我的二哥。
他问我，他的琏儿呢。我笑了，疯狂的笑了，我说她死了，死在挽月阁里。
他静静的坐着，坐在她坐过的那张椅子上，不发一言，不知过了多久，他走了，一句话都没再与我说，甚至没再看我一眼。
那天下午，她挽着他又出现在我的御书房，我又笑了，我说坐吧。她说不必，她是要告诉我一件事，她停顿一下，继续说，她的阿云就是我的二哥。
我嗯了一声，我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这么平静，我说，还有事吗？
她摇头。他不说话。
我说，没事就走吧。然后我躺回床上。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还恨他们，也许我从不曾恨过罢。都是要死的人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我安静的躺在龙床上，等待死亡的来临。她永远也不知道，我是真的爱她，爱她超过自己。只是当初的我没能珍惜，才白白错失了幸福。不过，像我这样的魔鬼，有什么资格说幸福呢？
在那个处处飘着花香的盛夏之夜，我把我自己埋葬，连同我的爱情。
我怎么也没想到，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天帝双子，一为光明之神，洗涤世间所有肮脏之物，二为治愈之神，治愈一切伤口，心伤亦或身伤。
我竟是治愈之神。
多么可笑，治愈之神独独治愈不了自己的心。
逐渐恢复的记忆显示，天帝双子爱上同一个女子——月神。
清冷高贵的月神。
宁肯为哥哥元神俱灭的月神。
四神之中，我最先觉醒，彼时，黑暗之神也开始觉醒。
我放不下玥，二哥和熙翔宫，无奈神是不能随意改变凡人命格的。
好在熙翔宫里的那些人也不是吃白饭的，不至于群龙无首，我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些。
天界的日子枯燥无比，好在哥哥和玥没有让我等太久。
当我看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