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北山向阳(军旅)》第128章


子慕甚至想好了,她要在一个合适的时候死去,她不能连死都给他们带来负担。
上一次心脏绞痛是在十多年前了,子慕都快忘记那种感觉了。那时候整日整夜陪在自己身边的是海欧,小孩子并不忌讳什么,一人一条被子,他就躺在她旁边。
夜里,子慕经常心疼,她怕他会担心,从来都不叫出声来。海欧必须学会听她的呼吸,小小的孩子就已经尝到了风声鹤唳的滋味,海欧几乎时刻都在担心着子慕会撒手西去。
子慕觉得再没有什么能超越他们这份感情的了,不会再有人同她生死相依。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会有另一个她视如生命的人,她守着她的海欧,向这个世界索取着她在别人身上要不到的关怀。
岁月给她的温暖太少太少,时光的流逝让他们年岁逐增,海欧长大了,要为她打拼一个王国。她的鸟儿也同她一样尝尽了人情冷暖,深夜给他打电话,却觉得无从说起。这些年下来,少了沟通,少了理解。
那个圈子让她心力交瘁,现实背弃了她梦想中的纯净世界,原以为美轮美奂的皇宫,到头来居然是一座空殿。
敬仰的人再多又怎么样?鸟儿不能时常陪在身边,一点暖意都感觉不到。
“你之后见到海欧……你就跟他说……”说什么?对不起吗?似乎不用道歉的,海欧从来都不让她对他有歉疚。
维拉心酸,“有什么话你自己跟海欧说,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告诉他你有多么离不开他。”
她想说话的海欧那句猜不到?子慕笑出了眼泪,“我小时候一直在担心着,如果我死了,海欧要怎么办,我一个人又要怎么办。后来不知怎么地就捣鼓出一个类似军令状的东西要海欧签了,上面说是我死了海欧也不能独活,下面的日子太黑太需要伴儿了。那时候我们才九岁,海欧二话不说地就签了字,那可是真真的妙笔生花。他总安慰我叫我不要害怕,他存了陪着我死的心,他一直都没有哭。如果这次……你告诉他,不要再恪守军令状,我不害怕了,让他再找一只鸟儿……”
维拉听着子慕近乎是遗言的话语,心被剥得血灵灵地,眼泪也不停地往下掉。维拉想到了海欧,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他的命已垂危。
“你不要愧疚……”子慕仿佛可以洞悉她的一切,“你就当做……你回到这个家的时候就没有我……”
“别说傻话,你的存在对我们都有着很大的意义。”维拉温和地说,“你不仅有海欧,有我们,身后还有着上万的影迷。你瞧,你的到来那么的浓墨重彩,人们都不知道有祝维拉,却知道苏子慕。你的笑容那么灿烂,你温暖过的人不计其数。以前我老爱想我们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我想了很久都没有结果,直到这些年回到了苏家,我才知道我们的生命攀附在别人身上,这个就是活着的意义。子慕是一颗巨大的蔓藤,没有人比你的生命更有意义。”
子慕紧紧地搂住了维拉,怀抱里充满着不言而喻的感激。她闭上了眼睛,开始想海欧,从小时候想到现在。
她有记忆的时候海欧就在身边了,他们毗邻而居,一起牵手看着这世界由碧野变为银岭。小小的人儿拍手吟道——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后来呢?
后来她就长大了。她出去寻找她的世界,走了一个大圈,累了,倦了,回头才发现,海欧早已张开了翅膀,为她挡住了风雪,正邀她赏花好月圆,云卷云舒。
子慕这才明白了,她要的爱情是天荒地老地陪伴,她要的人,是那个即使她死了,也会去另一个世界牵起她的手陪她散步的人。
对不起啊,我明白得这样晚,如果熬得过这一关,我就陪你安安静静地变老。
你说这样好不好呢?
子慕的眼泪已浸透维拉的肩,人却渐渐昏睡过去。
太阳已经下山了,只有晚霞中的一点红,为她们照着前行的道路,牧民家温暖的灯光快离她们而去。维拉看着靠在她怀里的子慕,终于支持不住,扯着嗓子大喊“顾容与”。整个山谷都回荡着她的声音——凄厉,惨绝。
维拉勒马,把子慕抱了下来,一遍遍地给她做心脏复苏。她祈求着上天给她一道挡住歹人的屏障,她要把子慕安全送去就医,她要把子慕完整安好地还给海欧。
顾容与听到维拉的叫声,心中一惊,步伐愈发快速起来。山谷回音很大,很难判断维拉到底是在哪一个方向。
他扔下手中的柴茫然四顾,似乎在确定一个最可能的方向。
对方似乎已经蛰伏很久,熟悉了周围的地形后才行动,他们很快地就跟了过来。
维拉仰首找马,却不知它什么时候已经跑掉。咬了咬牙,拿起旁边的一根树枝就想冲上前去,刚起身就看到不远处的人似乎被什么东西打中,脚步停了下来。
未及她起身,就看到顾容与对他们挥了拳头。
“先带着子慕走!”顾容与急急说道,下手也是不敢怠慢。他没有配枪,面对着对方的四人,有些以卵击石的意味。
维拉应了一声,咬了咬牙,背起子慕就往北山跑去。
顾容与赤手空拳地对付着他们,几乎无暇西顾,折了这人的手,那人的枪口就对了过来。曲奕也赶了过来,可他虽然念过军校当过兵,但格斗却是弱项,打架可以,真动了刀枪就是花拳绣腿。一个不察,别人的弹口擦过他的小腿,曲奕吃痛,登时单膝跪了下来。
曲奕已经受了伤,那些人不再恋战,留住三人制衡顾容与,剩下地一人拔腿去追她们。
他们跟了子慕很久,可子慕是个大明星,平时前赴后拥的,实在找不到什么好机会。这次跟来了西藏,想着地广人稀,机会肯定比之前多很多,没想到却遇到了正主儿。
剩下的已经有两人被顾容与缴了枪械,一把踢进了旁边草丛深处,另一把掉在了地上被他踢给了曲奕。
看到那人离维拉她们越来越近,顾容与心急如焚,下手狠绝起来,一手把人双手都拧断了,还有一人直接给拧断了脖子。
曲奕虽疼得不行,但毕竟是老战友了,默契还是有的,他直接把枪扔给了顾容与让他去追人,自己留在这看着剩下的两个。顾容与接了枪提步就去追,还一直要躲避前面人回头对他射出的子弹。
快点,再快一点,趁他还没有跑到有效射程。
子慕的眼泪掉得厉害,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疼的了,“你放下我,快跑,姐,你跑。”维拉刚刚给她做的心脏复苏,可现在却好像疼得更厉害了。
维拉背起了她,嘴唇咬出了血,“不放,死都不放。”
子慕在维拉背上,喘着粗气,大冬天的也出了满头大汗,她一直往后看,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心脏几乎要负荷不住。
维拉强迫着自己冷静,手枪的有效射程是五十米,她背着子慕,绝对没有可能跑得过一个壮年男子。容与离那个人还有些远,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
人越来越近,子慕的呼吸也一下比一下微弱。子弹擦过了维拉的右脚后在脚边爆炸,维拉心骇,脚一扭,连带着子慕,一起摔进了一旁的拉萨河。
子慕不会游泳,维拉几乎是在下面托着她,忍着疼,想游到对岸去,大河的宽度足够超出射程。
刺骨的河水几乎要磨灭她们的意志,子慕知道自己不能这个时候晕过去,如果晕了才是真正的拖累,她咬破自己的舌尖,尽全力配合着维拉。
那人见她们掉进了河了,也没了主意,拿不准是放弃了枪下河追她们还是先放过她们,等待下一次机会。
犹豫之间,顾容与跑了过来,对着远处的人脑袋就是一枪。那人身子一颤,还没来得及回头,人就倒了下去。超过一百米的距离,他是一个真正的狙击手。
顾容与看着人倒下,心口大石并未放下,维拉她们并没有脱险。
维拉看到顾容与击毙了那人,嘴角还未来得及露出一丝微笑就凝固了,她好像觉得有一股强有力的力量在把她往水里拉。
她的脚抽筋了!这个认知让她感到无比地恐慌,再看看前面的路,明显是河床的断层地区,河水跌落成了一个小型瀑布,离得越近,水就越急。
本来维拉身上就压着一个子慕,现在她沉得更厉害了些。
融化的雪水几乎要灌到心里,全身僵硬了,两个人都在下沉。她呆呆地看着飞奔过来的顾容与,感觉到她的世界在一点点地破碎。
子慕看着她,脸上已经分不清楚是谁还是泪了,她喃喃着已经发紫的嘴唇,维拉读懂了她在说什么,使劲地摇头。
不放,死在一起都不能放。
河水一点点地淹没过她们的头顶,两人犹如顽石一般下沉。
子慕用最后一点力气推开了她,微笑地挥手渐渐远离。只有她走了,维拉才能坚持到顾容与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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