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之恋》第97章


哈普德法尼本来还想跟讲一讲生产后遗症的内容,可是屋大维完全没有心情听。赫尔蒂亚便叫大家都去休息,精疲力竭的人们乱糟糟地横卧在地毯、躺椅或者空床上,连衣服都没有脱。
屋大维不敢挪动克劳狄亚,仍然让她躺在产床上,自己陪在她的身边,捧着她的一只手放在脸上。
虽然他极度疲乏,可无法入眠,他尚未从那种惊恐中恢复过来,只要一闭上眼睛,便会被噩梦所萦绕,梦中他的母亲和克劳狄亚在一起,她们都在向他微笑,又一同落入黑色的帘幕之内,她们的影子,越来越来模糊。
他在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状态中辗转了半宿。黎明时,他又一次从梦中惊醒过来,伸手一摸,身旁的人不见了。他立刻爬起来,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房间里太黑,他使劲地眨眨眼睛,想看清她是不是还在房间里。
他无法想象她哪里来的力气起床,但是门半开着,他下床朝外面走去,沿着走廊一路找她。
天边的亮光冲破浓重的黑暗,他向中庭望去,只一眼,他的心就激动起来。克劳狄亚光着脚摇摇晃晃靠在圆柱站着,金发覆盖下的便袍边上血迹斑斑。他轻轻地朝她靠近,生怕吓着她,然后从后面抱住她。
克劳狄亚转过头看他,她的声音奇怪而陌生,“盖乌斯,你有没有看见我们的孩子?我分明听到他在叫我,可是我却找不到他了!”
他的喉咙发哽,轻声说道:“跟我来,亲爱的,跟我来。”
屋大维抱着她回到了床上,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他再也不敢打盹了。事实是他无法改变的,至于克劳狄亚,她也只能接受,她还需要一些时间。
那个出生就离去的孩子虽然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可他还是得到了一个名字,塞克斯图斯·尤里乌斯·凯撒·屋大维,这是朱利亚家族对长子的命名习惯。因为夭折的婴儿无法进入家族的墓地,屋大维便在公共花园为自己的儿子建了一座奢华的纪念碑,他把孩子的骨灰埋在罗马最热闹的地方,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不会感到那么孤独。
劝慰信雪片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向屋大维,这其中有客套语也有贴己话,不少人是专门给他添堵的,比如富尔维亚,虽然她是无心的。
写了两三封不见回应的信之后,富尔维亚亲自登门了。经过冷静的思考,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目前要做的是想办法把安东尼从埃及女王身边拉回来。因此,有个强大的女婿做联盟还是必要的。
但是屋大维不会再给她好脸色,“夫人,没必要肆意炫耀您的痛苦和同情心,您最好把它展示给民众们看,而不是给我。”
“我很抱歉……”富尔维亚搓着手,“但丧失了一个孩子,这不是最难忍受的……”
屋大维大声地打断她:“您甚至没有问克劳狄亚的情况!”
“我知道,我的女儿她还活着!”富尔维亚以安慰的语调说,“屋大维,痛苦让你迷失了本性!”
“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你伤害了克劳狄亚,她希望你能陪在她身边,可你从来就不来看她。” 屋大维用手猛拍在桌子上大声吼道,“你是如此地不称职,连一只母猫也比更像一个母亲。”
富尔维亚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后退了两步,她顿了一下,保持住高贵的仪态,“你没资格来指责我。”
“夫人,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踏入我家的大门。”屋大维不假思索地说。
从最初的必须卧床休息到偶尔能在花园里走走,克劳狄亚的身体状态好了很多,但是精神状态却未见好转。
她没有参加孩子的葬礼,甚至连一句也没问。起初人们以为她是本性坚强,可是从她的神色举止中,暴露出内心的绝望。那双灵动的眼睛神采全无,变得呆滞凝重。从前常带笑容的面庞也变得格外严肃。她不想与人交谈,对于想引起她注意的人,她总是别过脸去,好像没听见是的。她也不说话,而是经常独自望着窗外,目光空洞而没有焦距。
屋大维知道她需要开导,可是不知道该怎样提起这个话题,也找不出合适的言语去安慰她。于是,他索性保持沉默,一声不吭,只是在心里反省自己的过失,不断找出理由来折磨自己。
连哈普德法尼也看不下去了,医生大声地抱怨着,“你在这样下去,没玩没了的工作、不规律的饮食。我敢保证,下一个被抢救,就是你了。”
“我没事。”
“克劳狄亚也是这样说的。”麦卡纳斯接上话头,“你们俩这是怎么了?一个不停地为难自己,另外一个病得脸色惨白,还说没事?你们以前的坚强和豁达到哪里去了?”
“你说的对,麦卡纳斯。我还有克劳狄亚。至少克劳狄亚她还活着,我应该庆幸。我只是在恨我自己,为什么我爱的人,我永远都不能保护他们安全,从前是凯撒,还有妈妈,现在是克劳狄亚,每次都要让她为我受委屈……”
麦卡纳斯很惊讶,他想了想说道:“那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那就变得更强大吧,强大到足以把他们庇护在羽翼之下,就像凯撒要求你的那样。”
他听到这句话,不禁手紧紧握住成拳,他的旧伤口又开始发痛,然而他却感觉心里豁达了许多。这是他们突然听到了克劳狄亚的卧室里传来小声的啜泣声,屋大维站起来急忙往里面走去。
她终于会哭了,不再是那么麻木了,屋大维心里想着,还在柱廊上就大声叫着“小流星……”
她听到声音后迅速将眼泪抹去,看上去似乎还是很从容。可他这回不愿意再放弃机会,提出能不能带她去小塞克斯图斯·凯撒的墓地看一看。她点了一下头,隐忍下去的眼泪又冲出了眼眶,刹那间涕泗滂沱。她把头埋在床单里,哭得浑身抖动。
屋大维把她拉起来,让她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前,不停地安慰她,哄她。她这样伤心,让他也流下了泪。
她的眼睛全是眼泪,目光也显得迷离,“盖乌斯,我真没用,我让你的儿子死掉了……”
屋大维本来是一刻也不松动地抱着她,忽然他转过身去,重重咳了起来。他的右手仍然没有离开她的腰,左手捂住嘴巴。
克劳狄亚脑中的悲伤全都变成了慌乱,她颤抖着问:“盖乌斯,你怎么了?”
他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克劳狄亚用尽全身力气掰开他的左手,手上竟然是一滩鲜血。她挣扎着叫了起来:“外面有人在吗?”
听到凌乱的脚步声,屋大维才放开她。哈普德法尼和两个奴隶又忙活了好一阵,才止住他的咳嗽,并且再三向克劳狄亚保证屋大维的身体很好,只是春天到了,哮喘有复发的迹象。
“你一定很难受!”克劳狄亚的泪终于止住了,眼睛里全是关切神情,“不要为了我再折磨你自己。”
屋大维摇头表示他没事,他凝视着她缓缓而笑了,那是心里透出来的如释重负的笑,真实而愉悦。
当天下午,两人去了墓地,连屋大维也不知道,阿格里帕设计的这座纪念碑,已经完工了。春天的气息在不经意间悄然而至,墓碑的四周开满了各色的花朵。克劳狄亚把一束百合交给屋大维,他跪下来,放在大理石的基座上。
两人既没有哭也没有说话。无需再多原因,理智告诉他们,虽然失去儿子,可还有彼此的心需要珍视。
Chapter75 阿格里帕的愤怒
热爱公共事务是罗马人特有的精神之一。距离前一章描写的事情发生以后,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六月的日光晒得人头脑发昏,但那些有时上大议场一带来的公民们,不顾炎热,东一堆西一堆地聚集着。露天广场的人并不多,人们多数站在朱利亚法庭的拱廊下,或者元老院外走廊下,他们也在保护神们的庙宇圆柱之间闲逛,贵族和平民,律师和商人,农民和士兵,都混杂在一起,商议着各自的事情,发出一阵阵喧闹的话声。
那座主要的拱廊深处,正对着进口的大门,在大门之后,有一长排高高的栏杆把拱廊的一部分与贸易堂其他部分隔离开来,使它变成一个单独的地方,那就是凯撒建造的朱利亚法庭,律师们可以在法官前面发表他们的演说。法庭外面有一道回廊,从那儿可以很方便地观察位置较低地广场所发生的一切。
那一天,有许多石匠和雕刻师正在回廊的栏杆上工作,他们在大理石上雕刻出精美的花纹,花纹描绘着马略打败森布里人的战绩。
他们的领导者,营造官马尔库斯·阿格里帕站在回廊里,以漫不经心的心情看着这些忙碌而又急切的人群。他穿着朴素的蓝色的短外衣,外面的斗篷用一个雕工精美的银扣子扣在右肩上。他不时地回头,和站在不远处那位服饰华丽的美人聊天。
全罗马人都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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