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未成年》第46章


瘟疫之火在它的脊背上张扬飞舞,四蹄在虚空之海上敲出涟漪,疫马如来时一样,飞驰而去,它的身影渐渐融入海天相接之处,消失不见。
身体陷落进虚空之海中,半凝固的蓝色海水温柔地包裹住我,拖曳着我坠入漆黑一片的深海中。
许久许久之后,一线明光穿过千万英尺的海水,摩挲我的脸颊。
睁开眼睛,明光化为了一个熟悉的人形,他的手臂将我紧紧拢起,下巴磕在我的头顶,我听到他的心跳在耳边有力地跳动,令我无比安心。
“结束了,黛西。”
我听到他这样告诉我。
是的,噩梦结束了。我握住他的袖子,带着微笑陷入了深眠之中。
之后的事情,我记得并不清楚,因为那以后的三个月里,我都在和阿芙蓉遗留下的毒瘾做抗争,每天都处于昏迷和半昏迷之中。
我隐约记得加西亚将我带回了原来的公寓,毒瘾发作的时候,我痛苦地在床上翻滚抽搐,用额头撞击四角的床杆。
这种定时发作的痛苦钻心噬骨,每次无法忍受的时候,我都会哀求他把我打昏,醒来之后,我总是会看到那张我所眷恋的脸孔惨白一片,他承受着和我一样深切的痛楚。
在我为数不多的清醒间隙之中,他会抱着我,为我念诵巫典的序章,以此给予我精神上的鼓励。
他的手按在厚实的牛皮封面上,偶尔温柔地摩挲我的头发,声音沉静安详。有时候,我亦会虚弱地加入,高低不同的两道声线汇成同一个声音,贯穿了我整个挣扎滚烫的幽暗梦境。
一个格外喧闹的夜晚,我骤然苏醒。
“那是什么?”我嘶哑地发声,凹陷的眼睛盯着窗外火红的夜空。
“东区着火了。”加西亚拉开了窗帘。
他将我从床上打横抱到窗边,我倦倦地环住他的脖子,看向窗外。
半个雾都都笼罩在火舌的肆虐之下,没有人去救火,面对这样的大火,人力变得无比可笑,任何为了阻止它而作的努力都是徒劳和渺小的。
“这是君王降下的洁净之火,为了抹去疫马留下的瘟疫痕迹。”我将脸孔埋进加西亚的颈窝,避开炽烈的火光。
“雾都会在火中重生,你也是一样。”他的吻落在我的额头上,像是从天而降的甘露。“快点好起来吧,黛西,我一直在等待着……”
大火整整烧了三个月,大半个雾都付之一炬,同时那些传染疾病的老鼠和卫生状况不良的贫民窟亦被这场大火吞没,大火烧尽了瘟疫的传染源,彻底结束了这场百年来最严重的瘟疫。
火灾过后,雾都的人们将精力和热情投入到了城市的重建之中,日日夜夜,打桩和锤头的声音没有片刻的停歇。
泥泞的小路被淘汰了,取而代之的是铺着石灰石板的宽阔马车大道,原本狭小肮脏的集市遗址上建起了一排排整齐的商店,那些曾经连窗户都打不开的拥挤房子现在改建成了安装着明亮玻璃窗的整洁公寓。
枕着雾都日渐康健的脉搏,我终于痊愈了,完全摆脱了阿芙蓉的魔影。
一月的一个温煦下午,加西亚带我去了雾都塔。
那座美丽的白色城堡以关押犯罪的王族和贵族们而闻名,历史上那位著名的童贞女王还是公主的时候被她的姐姐下令关进了雾都塔,她在入狱之前的慷慨陈词为她赢得了不少人心,在雾都塔中她邂逅了毕生的挚爱,这些旧事至今还为雾都人所津津乐道。
除了这些王族绯闻,雾都塔身上背负着更多的血腥色彩,城堡的广场上曾处死过无数位王后、王子以及权倾一时的贵族们,传闻每天晚上看守们都会看到王后怀抱着她的脑袋绕塔走动,手拉手的小王子们穿着睡衣徘徊在当初殒命的石阶上,女伯爵凄厉的呻吟彻夜不停歇。
日光和煦,白色城堡内那座关押犯人的血塔却阴暗耍词卮蚩羰业奶湃梦颐墙ァ?br /> 虽然称为囚室,但内部摆设颇为舒适,除了没有多余的装饰物以外和一般的贵族居室没有多大区别。
石灰岩砌成的壁炉内火舌熊熊,将囚室烘烤得暖意如春。
窗下的太阳地里摆放着一只墨绿色丝绸软垫翼状扶手椅,俊秀的男子悠然背靠着椅背,他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正在认真阅读一本黑色封面的精装书籍。
我们的到来惊动了他,他迷惑地凝视着我们。
“玛格丽特,他们是谁?”他指着我们问,“我不记得请过客人。”
正在饮茶桌边沏茶的女子温柔地安抚他。“他们是我请来喝下午茶的客人。”
“别让他们待太久,”男子用有些任性的口吻说,“我不喜欢看到陌生人。”
我哑然,加西亚轻声说:“除了玛格丽特小姐,他谁都不认识了。”
坐在饮茶桌前,玛格丽特小姐为我们倒上红茶,她神态安详,时光磨去了她的美貌,却淬炼了她魂灵深处的坚忍和宽厚。
“国王陛下恩准我住在雾都塔里照顾阿尔伯特,”她握着茶杯,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依云镇的闲适时光,“我对现在的生活心存感激。”
我看向一旁的男子,他仿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这里的对话充耳未闻,专注地凝视着书页,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那上面是我未曾见过的纯净无暇。
“医生说他伤到了大脑神经,智力退化到了七八岁,幸好这样,国王陛下才没有将他送上断头台。他余下的人生都将待在这里赎罪,我会一直陪着他。”玛格丽特小姐淡淡地说。
男子将书合了起来,用撒娇的口吻对玛格丽特小姐说:“玛格丽特,茶,两块糖,不加奶。”
琥珀色的眼眸中散落着钻石的光斑,他的视阈狭小到了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地步,除了面前的玛格丽特小姐,谁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玛格丽特小姐将红茶端给他,细心地为他整了整领巾,而他亦回报她一个全心全意的微笑。
那两个人的身边再次竖起透明的壁垒,阻隔起一块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小小天地,事隔十多年,再次看到这样的画面,我的心中充盈着酸涩的祝福。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背叛她,她再也不会和他分离。
完满的结尾,却让我几乎要流泪。
手指突然被握住了,加西亚在我耳边轻声说:“是时候告辞了。”
是的,到了告辞的时间了,往后的舞台就留给那两个人吧,让他们用余下的人生照亮彼此的生命。
离开囚室的时候,我无意间瞥过放在饮茶桌上的那本书,黑色封面上赫然印着两个金色的字——《欲望》
看守一丝不苟地落锁,我隔着铁门上方的铁栅栏望去,那对着玛格丽特小姐微笑的男人眼睛里已经看不到旧日深藏的欲望,他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宝物。
Chapter 42
离开雾都塔之后,马车向着城外的公共墓地驰去。
加西亚有些担忧地说:“你的身体才刚好,不用陪我去墓地。”
我摇头。“没关系,正好我也想去看看那些女孩们。”
从拉斐特伯爵府花园中挖出来的四具骸骨因为无人认领而被埋葬在了城外的公墓中,加西亚定期会去那里走走,我从来没有问过原因,只是偶尔对他的再三缄口略微有些失落。
由于年代久远,四具骸骨已经无法区分身份,因此四座坟墓前只立了一块墓碑,刻下了女孩子们的名字——安娜塔拉,索菲亚,玛丽安以及塞西莉亚。
将白色的玫瑰端放在墓碑前,加西亚默默地伫立,良久开口。“对不起,黛西,请让我独自待一会儿。”
我顺从地离开,走到墓地小路的尽头,我驻足回望,加西亚半跪在墓碑前,摩挲着墓碑上的名字,脸上是破碎的悲恸。
我无法忍受地别开头,漫无目的地走入了墓地的深处,在一块松柏林立,茸草刚刚冒头的草地上坐下来暂时休憩。
那张素描上的女孩就是塞西莉亚吗?她曾用怎样的口吻对他说,加西亚,我知道你永远不会恨我?
他以前一定非常非常爱她,或许,现在仍然是,所以才会在舞台上沿用她的名字吧。
松柏飘下细碎的枯叶,我心不在焉地拍打着衣衫,手指无意间摸到了口袋里一样东西,掏出来一看,是那封加西亚写给我的信,我无数次想要打开又因为缺乏勇气而放弃了。
尘埃落定的现在,我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展信阅读。
信纸上字迹潦草,写信之人似乎心境混乱挣扎。
“黛西:
在这种时候请求你的原谅似乎已经毫无意义,所以,我只想给你讲述一个故事,但愿你能和我分享一段隐秘的过去。
有一件事我没有欺骗你,我的确是第二代泊夫蓝移民,父母在我还年幼的时候就去世了,留下了我和双胞胎姐姐塞西莉亚。
邻居克拉克婶婶收养了我们,她待我们并不好,像奴隶一样驱使我们,一旦不顺心就殴打我们出气。脾气不够柔顺的塞西莉亚经常被打得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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