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情关》第276章


我光着脚走到外殿,打开门才发现入目一应皆是白,却是好大的雪还在不断的从天上纷纷扬扬的落下来,积雪已经很厚,看样子应是下了一夜。若是冬日,雪再下大点也是无妨的,只是现在这个季节粮食岂不是要颗粒无收?百姓岂不是要冻死街头?
“夫人,您醒了?”
小桃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冻的搓着耳朵上蹦下跳,我点了点头没有应声,突然想起昨夜似乎梦到月尘,又想起床上盖着的冬日里才盖的蚕丝锦被,遂侧首问道:“昨夜是你取来那蚕丝锦被盖在我身上的吗?”
小桃关上殿门,随着我往内殿走去,听我问愣了一下答道:“昨儿不曾拿那锦被给夫人盖,再者小桃也不知道那锦被放在什么地方。或者是侍棋侍画两位姑姑?”
我转身便又再度开了殿门,打算唤侍棋侍画问一下,却不想雪地上一袭白色的身影,身着白色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身披织锦皮毛斗篷,手中撑着天青色云纹油纸伞缓缓向着我所在的寝殿处走来。我伸手指着那抹身影颤声问道:“小桃,你可能看到雪中那个人影?”
“能···能,夫人那是谁?”小桃声音中亦满是惊讶。
还没等我回答,那身影已走到了我身前,收了油纸伞,又解了身上的斗篷,阵阵幽冷熟悉的龙涎香扑鼻而来,月尘浅笑着说道:“又不听话,下着雪也光着脚向外跑。”
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建安宫中一别数月,却没想道再次在长生殿中等来了月尘,眼中禁不住便流下泪来,我一下子便扑进了月尘怀中,满是依恋的动作嘴里却问道:“你怎么舍下六哥一人在青山关?严洛心思素来缜密,又有宇文彩和尹玉泽,你这般不管不顾的来了,好吗?”
月尘伸手抚上我的发,声音温润如玉的道:“我素来做些事终是要筹谋划算清楚的,只是前几日孙京飞鸽传书通知我说你代我之名来了临安,我便着实慌乱了几日,再清醒时便已身在长生殿中了。”
“这么说昨晚你就到了?”我忍住眼泪拉着月尘向内殿走去,边走边问。
“昨夜子时到的,临安城中大雪纷飞,我见你昨夜睡的极不踏实,今早去皇兄那时便没有叫醒你。”月尘似乎清减了不少,素来皮肤又白的如雪一般,眼下看在我眼中便觉一阵心疼心痛交杂着,如虫蛊噬心一般。
疼痛的我一缩身子,便有些眩晕起来,灵台却突然一阵清明,依稀想起了小桃的话,动情时噬心蛊便会发作,如同啃噬人心一般难忍。
“夫人不可动心呀,噬心蛊会发作的···”
我不去理会耳畔小桃的声音,只一双眼睛盯着一脸严肃表情的月尘,若月尘不在我身边,且我又有很多繁杂的事,每日思念月尘的时候便短了很多,这痛也不会这般汹涌。可眼下月尘在我面前,我如何还能自制?按压着自己的心自己的情?
月尘吩咐侍棋侍画准备了银针,便将小桃在内的所有侍女全部屏退了下去,掩好了芙蓉帐便开始将我身上的寝衣退下大半,只留肚兜还系在身上。我真的不知眼下该拿何种表情去看月尘了,是该绯红着双颊?还是满脸的黑线?
月尘挑着一边的眉瞟了一眼我的表情,似笑非笑的道:“你脸红什么?虽然为夫也确实很想念娘子你,奈何娘子现下的身子着实不适宜行房事,娘子且再等等,等为夫为你施针完毕,不知娘子可等得等不得?”
我气鼓鼓的盯着月尘,心下却再无一丝担心,我的夫君是这无所不能的,他会救我,会医治我的身与心,便是无法为我止痛,他定会陪着我一起痛,这便是我的夫君。
第三百一十八章 罗带同心结永恒
我素来是怕针扎入皮肤中的疼痛的,虽月尘动作十分的轻,可我还是会嚷痛,奈何这噬心蛊一旦发作,这针扎之痛倒远比噬心蛊之痛轻了很多,直痛的我有些迷糊,呼吸也沉重起来。而我心中也明白,月尘那般同我说笑也定是在宽我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渐渐消去,我开始感觉到除了痛之外的其他感觉,比如饿。其实感觉倒还是轻的,只是月尘刚将我身上最后一根银针拔出来,我肚子便咕噜叫了很大一声,好在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在月尘面前这般丢人了,丢着丢着也就习惯了。
月尘伸手扶起我已经虚脱无力的身子,如玉般的手指轻轻的在我鼻梁处刮了一下浅笑着道:“昨夜问了侍棋,据闻娘子最近食量可是见长呀!”
我伸手一把揽住了月尘的脖子,撅着嘴答道:“你娘子我不仅食量见长,脾气也见长,你要是想见识一下便尽管再惹我试试。”
说是如此说,可我现在又怎么舍得对月尘发脾气呢?便是这些年我又有几次是真的生过月尘的气,我叹了口气,月尘伸手拉下来我揽在他颈项的左手,眉头轻锁,这是月尘表现出来最不高兴的一个表情了,轻抚着我的手指问道:“现在可还痛?”
我摇了摇头,十分依恋的赖在月尘怀中不愿起身,月尘翻转过来我的左手,指着我手腕处道:“噬心蛊我现在也是不得其解法,或许本就没有解法,所以我只得将你体内血液中所有的蛊虫逼至一处,使其形成一只大的蛊虫,再施针麻痹蛊虫所在之处,如此这般你便不会感觉到痛,只是蛊虫却还仍在你体内,你,怕吗?”
“如今这世上我最怕的事便是你会舍弃我,只要你不舍弃我,便是我被天下人舍弃与唾骂,我都不觉得害怕。”我看向手腕处那只丑陋蜿蜒着的蛊虫,虽被月尘施针压制住了,却还是在躁动不安,宛如一只想要破壳而出的蚕虫。
雪还在下,已经一天一夜却丝毫停下的迹象都没有,月尘已经负手立在窗前有一个多时辰了,我知道他现下心中定也不似外表看起来这般平静,现下我更是犹豫起来,我不知是不是该将南宫皇后告诉我的那些话告知与月尘,倘若我说了对月尘是好?是坏?是幸?还是害?
拿起另外一件锦缎披风,我走至月尘身后,将披风披在了月尘身上,正要开口,月尘却声音淡淡的说道:“你看长生殿比之烟雨庄如何?”
我顺着月尘的视线向外看去,虽入目都是皆尽的白,却还依稀可是看到小小的假山石,以及正枝繁叶茂的翠竹与梨树,直通人工湖中湖心亭的小桥回廊上也积满了雪,整个长生殿都银装素裹起来。我依偎进月尘怀中答道:“若单单只看这样的景色,比烟雨庄差不哪去,只是我因在烟雨庄中多年,那里也算你我二人定情之地,自是感觉烟雨庄更美一些。”
月尘展开披风,将我的身子也拥进披风之中:“我儿时,这长生殿中曾是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便是那珍贵的禽鸟也养了十多只,丝毫不似眼下这般除了那几株竹子便还有几株梨树,那时的景致比之烟雨庄中还要美上几分。”
我调皮的轻轻咬了月尘肩膀一下,笑着问道:“该不会是你儿时淘气,将那些奇花异草都摘了送人了,那禽鸟也被你吃了吧?”
“儿时送来的膳食茶水之中少有未曾被人下毒的,我便命人倒在园中不被人发觉处,时间久了,倒的多了,地上的土便全都变成了漆黑的颜色,久而久之那些花草便也就凋的凋,谢的谢,那些每日会飞出去再飞回来的禽鸟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就连这湖中锦鲤也都死光了,里面的水藻也都变的干黄,所以后来这长生殿变的丝毫生机也没有了。那时我只能挑一些吃过之后不会即刻便毒发的膳食来用,有一段时日我开始看不到颜色,所看到之处也多半都是灰色,严重时甚至看不出太阳和月亮之间的差别。”月尘话没有说完我便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望着窗外的眼也是一片模糊起来。
月尘将我拥的更紧一些,我颤声问道:“你以前鲜少和我提起你儿时的事,我便也不问,我知道那可能也是你的痛,只是眼下你却怎么又告知我了?”
扳过我的身子,月尘白的如雪一般的容颜上双眼愈发的黝黑深沉起来,我再次有了那种几乎要被黑洞吸进去的感觉,没有退路只能一味的沉沦。好一会儿月尘也叹出一口气,将额头轻抵着我的额头,双唇轻轻触碰着我的唇说道:“我怕,知道吗?这次你代我来临安让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害怕,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这世上对我而言也在没再什么是比你重要的了,无论是天下还是双亲,这世间我只要得一个你,失去再多也无所谓。所以我想要你知道,并且答应我,再也不会做出类似这次的事,待到战事平定,你我的天地之间便只得你我二人,再无其他。”
我哽咽的说不出话,只得听话的点着头,我何尝不想,天地再大,我二人的世界中只得我二人,再无什么天下大事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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