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拓寒枫》第118章


我不敢说话,亦不敢乱动。他低着头,满脸的颓废。
半晌,他抬头对我说:“给朕弹首曲子吧,朕想听你弹琴。”
看到他强颜欢笑的样子,我心中竟然一痛。信手弹了一曲,却并不知道自己弹了什么,只道那曲哀伤异常,如泣如诉。
一曲弹罢,我再抬头时,只见他已泪流满面。
我一惊,他是一国之君,竟在自己的妃嫔面前痛哭。
我站起身呆呆地看着他,不知所措。他却毫不掩饰,一把抱住我,将脸贴在我怀中,哭得像个孩子。
我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他是我丈夫,纵然我和他之间充满算计,他仍是我丈夫,是我下半生的依靠。
可另一面是我的父亲,我的亲生父亲。
我又该如何是好?
果然,次日一早,纸鸢便送来宫外父亲的指示:暗中联络太后,一举废掉皇上。
我大惊,我以为父亲会有所动作,却没想到竟是要废帝。
烧掉父亲的密信,心乱如麻。
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他如此待我,我怎能害他。
我心中给自己找了一千个理由不要害他,却不敢去正是自己的心意。
那天我进宫以来,第一次整夜未见他。
他在前朝已然焦头烂额,我在后宫亦是心乱如麻。
入夜,纸鸢突然在我耳边低语几句。我大惊,匆匆赶往冷宫附近的废井。
那里常年废弃,根本无人问津。
我刚到,便看见一人身披黑色斗篷站在远处。
“女儿给父亲请安。”我福了一福。
那人转过身,发下斗篷,正是我的父亲,当朝丞相,宇文淳。
“为何还不动手?”没有寒暄,父亲生生的质问道。
我不言,不想回答。
“为父问你,为何还不动手?”父亲脾气很不好,有些发怒。
我跪在地上,拜了一拜,说道:“女儿是皇上之妾,是皇上之臣,无法做有愧于皇上之事。”
我说的声音很小,很怕,我感到自己的身体都在发抖。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违拗父亲,从未有过。
父亲有些不相信,说道:“你再说一遍。”
我抬起头,看着他,心里倒是坦然不少:“女儿绝不会对不起皇上。”
啪!
一个耳光狠狠地向我击来,将我打倒在地。我感到脸颊瞬时肿了起来。
父亲从未打过我,就像我从未违抗过他。
我从小乖顺寡言,但性子执拗,不输拓儿。
因为我们都像我们的父亲,父亲自己亦是知道的。
他看着我,怒火过后,知道我的决绝。虽怒亦知道无法改变。
看着父亲转身离开的背影,我知道,我再不是宇文家的女儿,而是皇家的媳妇。
因为我的背叛,父亲和太后所有的计划全部废掉。为了保全自身,父亲竟向皇上检举太后的意图。皇上顺势将太后囚禁,皇后的地位亦是岌岌可危。
但她终究是皇后,而我已是这宫中的众矢之的。如一叶小舟一般,孤苦无援。
君恩?如今我竟真要靠此过活。
冬天就这样近了。
虽然从小在镐安长大,可今年的冬天让我有些不适。
冬至那天一早,我便觉得隐隐作呕。他昨日宿在我宫中,看我脸色苍白,甚是关怀。
我说无碍,昨夜一夜大雪,大概是染了风寒。
他拉着我的手,纳入他的手中,甚是怜爱。我心中一暖,顺势靠在他怀里。
他心情很好,对我说道:“今日冬至,按宫里的规矩,妃嫔都要皇后宫里用晚膳,朕也会过去。不过朕今日前朝事忙。你先过去,朕晚些便到。晚上朕还来陪你。”
他怀里很暖,我靠得很舒服,点头答应。
自太后被囚后,皇后在不得宠。皇上除了宴饮之时,已经许久不见她了。在这通权达变的后宫之中,大家早就不再以她为尊了。
但她毕竟是皇后。
赶到皇后宫中时,其他妃嫔都已齐聚。
我位分仅在皇后之下,坐在皇后下首。看着大家你言我语,好不热闹,一派其乐融融。皇后亦是端庄得体,嘴角含笑,好似与皇上仍是恩爱有加。
我不喜与人交谈,怔怔的看着外面的大雪,看得出了神。
真快啊,一转眼我进宫已然这么久了。他仍待我如初,当真是我的福分了。
正想着,好像听到有人叫我,我回过神来,便看见皇后大怒的脸。
“潋妃,本宫问你话,你为何不答?”她出言质问。
我知是我刚才出神未曾听到,忙跪下认错。但皇后早已恨我入骨,我也只不会善了。
只听她所言越来越离谱,俨然不顾自己的姿容,完全像是个控诉的怨妇。我想出言辩解,可头一晕,身子一歪,险些晕倒,只能用手撑着地。
她更是大怒,指责我矫情做作,魅惑圣心。周遭的女人更是幸灾乐祸,甚至还有推波助澜。
她越说越怒,最后让我跪在她的宫门口,无令不可起身。
我不能违拗,只能跪在外面。
外面开始飘雪,我跪在早已有厚厚积雪的地上。雪甚至能将小腿陷入,我身子冰冷,全身无力,只能勉强支撑着。
不知跪了多久,双腿已经麻木,小腹却渐渐传来阵阵疼痛,我渐渐赶到力量不支。
又跪了许久,眼前渐渐模糊了。慢慢好像听到不远处有熟悉的脚步色传来,初时还是那么安然,突然变得急促。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妍儿。
接着有个熟悉的怀抱将我搂入怀中,我安心的睡在他的怀里,却感到双腿之间一热,接着在剧痛中晕倒。
醒来时,已经在我自己的寝殿。
皇上守在我的身边,见我醒来,惊喜非常。
将我扶起,我竟看到他眼角的泪滴,下意识的用手指抹去,却被他紧紧抓住。
“我们的孩子没了。”他说的很轻,仿佛怕惊到我一般。
我如遭雷击。
我们的孩子,我们曾有一个孩子,那个刚刚来到我腹中的孩子,我还不知他的到来,他便被狠心的夺走了。
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的第一个孩子,竟就这么没了。
我甚至还来不及好好想想他,当我知道他的存在时,他便已经没了。
我哭得昏天黑地。从不曾这样哭过。
像是哭我的孩子,更像是哭我自己。
什么丞相之女,什么帝王宠妃。我只是个棋子,只是个连自己孩子都无法保护的废物。
他搂着我,紧了又紧,将我死死的扣在怀中,不让我伤害自己,出言安慰道:“妍儿……妍儿……别伤心,朕和你还会有孩子的,我们会有许多许多孩子,将来朕还要从他们之中选个太子呢。”
我仿佛什么也听不到,只是哭着,无助的哭着。
他接着说道:“那毒妇已经让朕废去了后位,现在就跪在你宫门口。朕跟你报仇了。你若是还不解气,朕立刻命人赐死她。好不好?你别伤心。你刚刚小产,不能伤心过度的。”
我望了望外面。殿外正跪着一个女人,一身白色的单衣,看着甚是可怜。
我知是皇后,实在对她无甚同情。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 帝心妃心(三)
皇后被废,对太后打击最大。可能是见大势已去,没多久太后便病危。
后位空悬,我已是后宫之首,按名义要去侍疾,可我犹自病中。他亦是不许我前往。
月余,太后薨,临死前竟留了一道哭笑不得的遗诏。不是权力,不是关于母家。
遗诏写着:不许宇文女为后。
我苦笑,我何时曾觊觎后位。
皇上还要做孝子,还要做天下人的表率,对太后唯一的遗诏自是不可违逆。
他满怀歉意地对我说:“朕此生再不立后,朕要你做这后宫之主。等朕百年后,和朕一同葬入皇陵,世世同衾。”
他将我视为妻子。
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后,我都无力再理。
次年的春天,来得反复。我小产后体弱,怎么养都养不好。
这时宫中疫病,我自是没有幸免。
我病的晕晕沉沉,心里却甚是高兴。或许这就是我的解脱,不必在困于这牢笼中,不必周旋于父亲和丈夫之间,不必再面对自己动摇的心。
我,真的害怕爱上他。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身边有人在发怒,有人在抱着我痛哭,有人在我床边紧紧抓着我的手叫我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一切开始慢慢清晰,我知道,我活过来了,无论多不愿意,我还是活过来了。
命,从来都由不得自己,包括生死。
看清眼前一切,包括他。
他好像很着急,也很惊喜。
我轻叹,何必呢,放我走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凌潇,凌潇,妍儿醒了,你快来瞧瞧她。”他兴奋的喊着。
我一惊,大哥?大哥在这里?
我和父亲反目,和宇文家为敌,大哥他还来看我?
不过,也只有他还会来看我。
大哥隔着纱帐,为我诊脉,片刻,跪在地上对皇上说道:“回皇上,娘娘福泽深厚,已渡过难关,只要好好休养,便会痊愈。”
我听到他长舒了一口气,听着大哥劝他回去休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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