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笳声照燃犀》第31章

她不知道这样做对还是不对，但是她知道如果她之前没有那样做，或许就没有心中“之然”的出现了，单凭这一点，她还不觉得后悔。没有办法评判自己选择的对错，对过去的，还有对将来的，她只知道她真的要这么做了，而且不准备反悔。
这样辛苦的生活着，她觉得很累。近来的她不是陷在回忆里，就是对将来的后果进行设想中，无穷无尽。这时她就很像变作窗外的绿萝，冬去春来时，自然发芽，秋尽冬来时又会慢慢凋零，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不必要自己费心费力去想去做。
手中的水渐渐凉了，她却猛然想起一件事来，那时查阅唐家账本的时候，桌上的茶总是暖暖的，似乎从未凉过。在那个废寝忘食的时候，她不记得他曾经进来查看过几次，帮她换过几次茶。起码在那个时候，他对她是在意的吧。对于这个结论她还是比较满意的，终于有一个美好的理由，借着这点好心情，她或许可以有一个完整安详的睡眠吧。
“锦熙，你确定这次的买家了吗？”
“接头人早已经回来了，那边是青城的守卫，是张少佐的人。”
“那就好，这件事不要告诉暮笳了，我们自己暗暗办好就可以了，她要是也被卷进来，就危险了。”
苏方木和穆锦熙并没有休息，而是在灯下低低絮语。
唐暮笳一行最终的目的地正是青城，离宋城大概500里，青城虽小，却是一处要地。最重要的是它是两家军阀底盘的交界，青城之北就是张少佐控制的地方，宋城也在此范围中。青城之南便是吴培芳的地盘了，本来宋城也在他的版图下的，只不过那一场兵变改变了两边的格局。
“你为什么会同意和暮笳一起来，你不知道这样太危险吗？”苏方木问道。
“你什么时候对唐暮笳这么关心起来了？”穆锦熙抬头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唐家和苏家的交情么？”苏方木含糊答道。
“哦，是吗？”穆锦熙心中暗笑，也不再拆穿他，只是说道：“我怕除了这次机会，我再没有可能和她相处了。”
苏方木没想到他这么直率，低低问道：“你真的喜欢她吗？”
“不然呢？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苏方木听到这句反问也不再说什么，确实他应该是最明白的。
可是在那时看来那只不过是一句借口罢了，一句实现野心的借口。
、玉局闲敲（七）
睡得并不安稳，但是睁开眼睛时已经天亮了。唐暮笳起身看看随身戴的一只袖珍的表，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于是起身洗漱。门外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唐暮笳打开门，果然是穆、苏二人。他们昨晚只是稍稍休息了一下，不过精神还是不错，正准备叫醒唐暮笳。吃过早饭，又该上路了，唐暮笳照例检查了一下货物，没有什么问题。唐暮笳长舒一口气，幸好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
白天到了有安家产业的城镇便会收收租子，那些交不起租的农户又没有开春要用的种子，唐暮笳就赊给他们，不过利息更高点。虽不是很复杂的事情，但着实繁琐，唐暮笳还是费了不少神，一天这样下来，真是身心俱疲。一到客栈，唐暮笳连晚饭都没什么力气吃了，硬撑着吃了几口粥，就到客房休息了。累虽有万般不好，但却有一件好处，唐暮笳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苏方木和穆锦熙也各自安歇，他们心里明白从明天开始路途才会是真正的凶险。
清晨醒来，唐暮笳心情格外好，得益于很难得的好眠。推门而出，苏、穆二人已经在外面等了。“难道你们都不睡的么……”唐暮笳小声嘟囔着。
“暮笳，你昨天太辛苦了，不如今天让我们帮忙吧。”穆锦熙说话之时，正好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唐暮笳看着对面在动嘴巴说话，却听不真确，好像是在说：“我为你弹奏一首曲子吧，曲子名字是……”唐暮笳兀自纠结曲子名字的时候，忽然就听清了，“暮笳，我有那么好看吗？”
“什么？”她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盯着他很久了。“……”她一时语塞，久久对不上话来，还好苏方木解围了：“都饿了吧，快些下去吃饭吧。”
有了两人的帮忙，唐暮笳做起来轻松很多，黄昏时分就已经完成所有的工作，到达寄宿的客栈时，夜幕刚刚降下。
用完晚饭，唐暮笳本想着早些休息，不过由于并不很累，在床上也是百无聊赖，四周寂寂，忽听得“簌簌”的声音，唐暮笳心中一动，推开窗一看，外面有微雪落下，不知怎的，这年冬天落雪是格外的多，唐暮笳望着窗外出了会儿神，披上外衣，准备出去走走。
刚出门正好遇到也刚出门的穆锦熙，唐暮笳微微觉得有些尴尬，倒是穆锦熙微笑着问：“要出去走走吗？”
微微落雪，无需撑伞。
唐暮笳从没有和穆锦熙这样单独相处，所以有些不自在，总是觉得自己浑身都别扭。晶莹的雪花缓缓飘落，落在发梢，落在衣领，转瞬就消逝了，不过还是有一些执着的细雪，落于发上，久久不肯离去。唐暮笳看着穆锦熙发上的细雪，忽然很想有为他拂去的愿望，只是她恍然看到模糊的光影，真的有人为他拂去了衣上白雪，只是那人绝不是她。
正在愣神的时候，却听到穆锦熙温柔一笑：“暮笳，你的眼睛上……”说着就要拂去，唐暮笳下意识地躲开，原来是自己的睫毛上正好落了雪，融化开来，变成了晶莹的小水珠。
见到唐暮笳躲开，穆锦熙眼神微微有些受伤的意思，不过却依然笑着说：“这样很像哭的样子，暮笳，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曾经哭的样子……”在人前你不是嚣张跋扈，便是冷漠疏离，而在你最为难过的时候，我又在哪里呢。
、玉局闲敲（八）
好像是第一次两人这样相望，仿若能望到灵魂深处。透亮的眼眸，唐暮笳还是看不清，她也不想去看清了。“自小没娘教导可就是这样的后果啊，以后你的孩子可不能重蹈覆辙的啊。”唐暮笳避开他的眼睛，戏谑道：“我这个性子可真是不讨喜啊，自小虽然被爹宠着，可是……”唐暮笳突然停下来，后面的话硬生生收回去。后来，后来怎样呢。后来没人宠了，可是听了不少风凉话，也明白自己是多讨人厌。
“暮笳，你……”穆锦熙有些无望的发现，自己已经很难找到能与她交谈下去的话题了，除了——过去。他顿了顿说：“其实那场订婚式本来就是办不成的……”
唐暮笳面上毫无波澜，这事不是早就挑清了么，怎么又突然提起来了。
“不过，我去法兰西也是迫不得已的，是为了——避祸。”
唐暮笳疑惑地抬头问道：“难道你早已经知道温之然回来？”
“是谁来不知道，但是吴培芳一定要拿下宋城却是肯定的。”
“果然只有唐家不知道，这一切都毫不知情。”唐暮笳苦涩地笑笑。
“那场订婚式并没有取消，只是我准备在我回来的时候再办的，只是……”
“只是什么？怪我没有等你吗？”唐暮笳觉得很是可笑。
“暮笳，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我是个只会利己的小人，只活在最现实的当下，真抱歉我不知道你的计划，不过我向来就这么小人，也根本担不起你这么君子的做法。”唐暮笳语带讥讽。
“你总是这样，难道你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示弱吗？你不知道这样会有更多的人不喜欢你吗？”
“我从没想过让别人多喜欢我，我就是这样……”唐暮笳话还没说完，就被拥进一个落满雪花的怀抱中。
“暮笳，我和你出来不是为了和你吵架的。那些都是旧事了，就算我穆家以前有多对不起唐家，可是现在呢，你还肯不肯和我完成那个订婚式呢？”
唐暮笳只觉得脸上凉凉的，贴在脸上的雪花都融化了，一片冰凉。
见唐暮笳没有回答，穆锦熙只是抱得更紧了些，说：“怎么不回答，你不是说你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吗？难道你真的从来没有在意过我吗？”他问这话时有些微的不确定。
唐暮笳觉得脸上更凉了，冷风吹过的时候像是一把尖刀剔骨一般。她觉得自己太没有出息了，眼泪止不住流出来，却说不出来话。
如果这个场景不是在现在而是在那天的订婚式上，结果会不会很好，她不知道，所以无法回答，所以难过得想哭。
穆锦熙没再追问，他曾经以为他永远都不会看到她的眼泪了，不管怎样，他知道这次的眼泪是为他留下的，尽管那么悲伤。
唐暮笳咬牙停住哭，她不想在他面前显得多软弱，慢慢推开面前之人，雪花之下，她已经擦干泪痕。
“没有什么是不可取代的，你对我是这样，我对你更是如此，穆公子，我祝你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