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笳声照燃犀》第36章

早已经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活着，可是当发现过程这样艰难的时候，很容易就能说服自己放弃。
泪水从闭上的眼睛中不断流出，根本没有办法睡着，梦境中总是被奇怪的景象控制着，一直让她难以平静，屡屡被惊醒。
仔细想来她还有什么呢，爹爹去世，唐家衰微，之然不知去处，就算是活下来，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而且她想要在做的事已经完成，她已经给了穆锦熙他想要的，一切都算是完成了，甚至此刻死去都没有什么遗憾了。
真的是没有遗憾了……
除了再见到之然，如果她能再见他，她不会拉着他问当时为什么会失踪，她不会生气地问他为什么要给她一纸休书，她不会告诉他孩子失去的事情，她不会哭着问他到底有没有爱过她。她只会微笑着说：“之然，你来了。”
这样想着心情反倒平静一些，不会因为揪心的疼痛而失神。
如果还能出去，她一定去找个好大夫，好好瞧瞧自己的头痛症；如果还能出去她一定去抱抱杨依依的孩子；如果能出去，她一定要穿上当年之然给她的小礼服……这样想着，原来遗憾还有很多。
“请问这里有没有从宋城来的客人？”唐南歌拉住店中伙计问道，这里应该就是姐姐说的见面的地方。
“早已经走了。”店中伙计答道。
“什么时候，去哪里了？”
“早就走了，应该是回去了吧，客官，你要点菜吗？”
“哦，不用，谢了。”唐南歌一脸疑惑，难道姐姐已经走了，可是见面的日子明明就是这一天。
“歌儿，你回来啦，怎么样，见到小姐了吗？”
“娘，那店中伙计说姐姐他们已经走了。”唐南歌答道。
“歌儿，我帮你打点好盘缠，你去宋城吧，一直没有当面感谢，当面找过去，也算是表达谢意啊。”
“是的，娘，盘缠我自己来弄吧，您就休息吧，别太劳心。”
“我看小姐是个好人儿，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才回去的。歌儿，你一定要谨言慎行，不可以失了规矩。”
“我记下了，娘，您放心吧。”
老妇人温和地笑笑，转身进屋收拾行装去了。
没办法吃饭，没办法睡觉，唐暮笳觉得知觉正渐渐远离自己。
白薇似乎很是清楚她不可能去自尽的。每天来看看唐暮笳的样子，似乎很是满意地离开。
“暮笳，你看下雪了。”
“之然，你终于来了，我知道你会来的。”
“还记得我说的话吧。”
“记得，不管雪花落下后是被清扫，还是被践踏，但下雪时的美好是什么都无法影响的。”
“走，我们一起去看飘雪吧。”
“好，一起去吧。”
脸上一阵凉意，唐暮笳猛地睁开眼，是白薇。
“还以为你死了呢，这么快就昏过去，这才几天，果然是小姐的命。”白薇讽刺道，手上拿着水盆，正倒在唐暮笳脸上。
唐暮笳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
梦中兵荒马乱，唐暮笳只觉得耳边很是嘈杂。深陷噩梦中，她努力想要醒过来，可是奋力挣扎却不得挣脱，梦中之景像是黑洞一般，回放着那时经历的兵乱。梦中她奋力挣扎，可实际上她已经没有力气，所有的挣扎也不过是幻想中的。
耳边杂乱，她想得些清净。
“唐姐姐，你还好吗？快醒醒啊。”
唐暮笳神智都不是很清楚，是谁，是谁叫她——唐姐姐。
哪怕如此，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温之然会来救她，她甚至想过不管来的是谁，都把他当做温之然好了，可是这一声唐姐姐让她张不开口，绝对不是他，而是——
“南歌，你来了……”
“唐姐姐，你还记得我。唐姐姐，坚持住啊，我们来救你了……”
唐暮笳已经来不及听完全部，便彻底昏了过去。
她好像经历了很多，又好像这些都不是她经历的，她自始至终不过是一个旁观者，那些人折腾着给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喝药喂水，那个人脸色苍白，眼睛紧闭，她飘在上方好奇地看着下面忙乱的景象。
“怎么办，三夫人怎么弄也不醒。”
“别急，动作轻点，夫人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说话的人是焕绮，许久未见，她还是那样冷静聪明。
一阵脚步声，一阵慌乱，她瞬间清醒，想努力睁开眼睛，只可惜眼皮似有千斤重，想睁开好像是一件可不能完成的事情。
“夫人怎么样了？”
很是熟悉的声音，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大少爷，您来了。夫人还在昏迷中。”焕绮回答道。
大少爷，难道是那个许久都没有露过面的安家大公子——安方成。
“好生侍候着，一定要保夫人周全。”
“是。”
这时唐暮笳好像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接着便是又一阵的脚步声。
再次陷入昏迷时，她的脑海中回荡着这一声长长的叹息。
“唉……”
是为谁叹息，又是为什么叹息呢？
唐暮笳从来没想过自尽，哪怕人世再惨淡，她都没有这样想过。细细想来，也没有什么具体清晰的缘由，只是她格外惜命，据说自私的人都很是惜命，她果然如别人口中所言，自私冷漠。
自己是怎么从白薇那里出来的，她一概记不得。大概是唐南歌，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弟弟救出来的。
只一想到唐南歌，唐暮笳就不由得浮出微笑，那种发自心底的微笑。有了那个弟弟，唐家就不怕毁在她手上了，这时才觉得真正的轻松，好像一直背负的责任一下卸掉了。
这时，她突然觉得生死都不再重要了，此刻死去，也不会有什么不瞑目了。
虽然没有仔细了解过唐南歌这个人，但是能把她救出来，足以说明他不是一个忘恩之人，更不是毫无能力之人。南歌年纪尚幼，应该还没有娶妻，她突然想做回媒人，就把焕绮说与他，岂不两全。
眼睛无法睁开，思绪却纷纷然，想了很多；仿佛这一生都想尽了。
大略躺了几日，唐暮笳已经清醒了。刚醒来见到的便是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弟弟——南歌。他已经不是那个怯怯地握着母亲衣角的小男孩了，长大很多。于是，唐暮笳醒来的第一个表情是欣慰的微笑。
虽然只是小时的一次碰面，唐暮笳和唐南歌并没有多少生疏感，唐暮笳微微欠起身微微笑着说：“家中母亲身体还好吧？”
“劳唐姐姐挂念，母亲身体很是硬朗。”
“南歌，你过来。”唐暮笳向他招招手，把他拉到身边把挂在脖子上的扳指拿下来。“这是我爹爹留给我的，我想戴手上，可是太大啦。现在把它给你，来，伸出手来戴上。”
南歌还有些吃惊，不过看着唐暮笳神情不强硬但是很坚决，就把手伸过去。唐暮笳拉过他的手，帮他戴上，很是合适。唐暮笳满意的看着眼前戴着扳指的南歌。
之后只要唐暮笳身体精神好些，唐南歌都会过来看护着，姐弟两总是叙叙着说着话。焕绮端着午饭进来，把饭菜放到室内的桌子上，说：“夫人，少爷快来吃饭吧。”
唐南歌扶着唐暮笳下床来，说着：“姐姐，你这么温柔亲切，想来姐夫也是很疼姐姐的吧。”说完自觉不妥，忽然闭口。
唐暮笳示意无妨的笑笑。“你可不知道，姐姐以前很是急性子呢，稍有点事就炸毛的样子，以前姐姐可很是不受欢迎啊。不过，你姐夫很疼我这倒是真的。说了好一会儿话了，快点过来吃饭吧。”
“姐姐，原来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呀。”
“是呀，是经过很多事才成为现在的样子的。”
“姐姐，实言相告，南歌觉得现在的姐姐好，无欲无求，给南歌讲明白了很多人生的道理。”
“快吃饭吧，别贫嘴了，什么人生道理，这要你自己去感悟才能懂得。”
两人来到饭桌前坐好，都没有注意到焕绮一直在微微地点头。
唐暮笳醒来从来没有问到底自己是怎么被救出来的，倒是南歌说了当时见到唐暮笳时的样子，要不是唐暮笳竟然还能说出“南歌，你来了……”他还以为姐姐已经死掉了。
“唐姐姐，你当时不是明明已经昏迷过去了，怎么还有力气说话呢？”
“因为姐姐不想死吧。”
焕绮不想打扰姐弟两个叙话，先出了门。心里暗想着夫人这次回来是真得愈发出尘了，看起来倒像是佛门弟子了，有种，她自己被接下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有种抓不住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把下一节放到（八）中，为什么无法添加新章节了？？我晕……
无奈把新章节又放到（八）里面了，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能添加新章节……
、郁郁佳城（九）
眼看小半个月过去了，唐暮笳已经能够下床了，唐南歌一早就过来问候姐姐，只是床上空空如也，唐暮笳没在房间里。
“唐少爷，你快去看看夫人吧，她跪在门口不肯起来……”焕绮进来声音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