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时光》第40章


一个**着全身的女人,正慵懒地枕着自己的手臂,安静地斜躺在一块蒙了白布的沙发上。暮夏傍晚最后的霞光中,她微微地眯着眼睛,睫毛的尖端点缀了天光的粉红金黄,鼻尖下面,娇艳欲滴的唇微微开启,柔润的身体曲线精致到完美,洁白细腻的肌肤流光溢彩。
杜宇。
谭晶晶猜得没错,画里的那个女子,就是杜宇。
我只是没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遇见许久不曾谋面也不曾想起的她。
江水明再也没有和我们提到过她。
可她居然出现在这里。
我怔住了。
江水明全神贯注地画了最后几笔,然后放下工具,拿起旁边一件淡橙色的长款衬衫,走近已经半坐起来的杜宇,轻轻把衬衫披在她的肩上。
杜宇对我微微笑了笑,站起来,缓慢而仔细地扣着纽扣,衬衫下摆外,裸露着毫无瑕疵的修长大腿。
从头到尾,他们彼此间不曾有半点的尴尬和戒备,神情和动作随意自然、大方得体,全不见有任何暧昧,偶尔的眼神交流也干净之极,甚至有种超凡脱俗的圣洁味道。
尴尬的反而是我。
我试图给自己解围,我对江水明说:“你可以告诉我现在不方便,我改天来就是了。”
江水明说:“我是告诉过你等画展后啊,可你说认识我十七年了,你让我看着办。”
杜宇微笑着说:“并没有什么不方便,乔北,这些画,或早或晚,你总会看见的,你不可能认不出我,那么,或早或晚,或画或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杜宇坦然美好的笑容暂时让我镇定下来,我很有职业道德和职业素养地采访着江水明,全神贯注地做采访笔记,彬彬有礼地跟杜宇和江水明道别,然后,打了一辆车回报社。
一关上车门,我就对着刚接通的手机用变了调的声音大喊一声:“谭晶晶,江水明和杜宇在一起了?”大概是因为我憋了太长的时间了,骤然炸响的奇怪声调把司机都吓了一跳,因为车身忽然抖了两抖。可谭晶晶在那端带着笑音说:“没有啊,只是杜宇做了江水明的模特。”
原来又是只有我不知道。
我有点伤心,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谭晶晶说:“这是江水明自己的事情啊,他不告诉你,肯定有他的理由,我……”
我伤心地打断了她的话,“那么多年,你什么都会告诉我的,可是,你现在什么都不告诉我,葛萧的事情是这样,江水明的事情也是这样,他们并不是外人啊,我们是死党……我好怀念以前我们彼此之间无话不讲的日子。”
谭晶晶在那端沉默了一会儿,由衷地说:“是的,乔北,你说得对,我们是死党,我想一下。不过,现在我在外面谈江水明画展的事情,稍晚一点我给你电话好不好?”
我心情愉悦地说:“好。”
回到报社赶完稿子,我跑去交稿,顺便对主编做了个鬼脸,她回赠了我一个白眼,但并没有为难我,扫了几眼稿子,就对我做了个放行的手势。
我刚收拾好背包,师伟的电话来了。
他的声音依然没有太大的起伏,“加班完了吗?带你去消夜。”可话的内容足以让我心花怒放,笑逐颜开——他已经懂得,在我加班的夜,守在我回家的路上。
曾有两性节目的主持人调侃说,培养伴侣是世界上最划算的买卖,只要你舍得花时间,对方就一定会给你热情。看来果然如此,我不遗余力地让师伟学着爱,我也是他学会爱之后的第一个受益者。
师伟也懂得了给我制造惊喜,他带我去了最新开的一家港式夜宵店,还提前预订了座位。我一直觉得,老天给我安排了天堂,可江爸的理论是对的,天堂很短暂,地狱才是永恒。
我和师伟还没来得及到达那个临窗的座位,一个原本悦耳的声音带着怒意低沉地响起:“乔北。”
谭晶晶。
谭晶晶的眼睛冷得可怕,她慢慢地从卡座里站起来,看着挽着师伟手臂的我,目不转睛,直到我心虚地放开了师伟,她才冰冷地说:“给我一个解释。”
师伟说:“谭晶晶……”
谭晶晶看也不看师伟,只盯着我,“乔小姐,这就是死党之间的无话不讲吗?我拜托你,请你认真地把一切解释给我听,请你不要有任何漏洞。”她已经恢复了常态,声音依然清脆悦耳,脸上又挂回了笑容,可她的眼睛变得很深很亮。
谭晶晶真的生气了。气到根本不想用发怒来宣泄。
有过死党的人都知道,死党之间根本没有那么多礼貌。
所以,越客气,就是越冷漠。
看着我的无话可说,谭晶晶的笑容得体而温暖,“我现在很忙,乔小姐看起来也没想好该怎么和我解释,那么,不妨请两位先吃夜宵,我们稍后联系?”
我还站在原地试图寻找什么话来说,谭晶晶已经坐下,继续和同桌的几个人谈笑风生。已经木然的我,被师伟拉着,一步三挪地到了最里侧的位置。那里看不见谭晶晶的眼睛,也听不见谭晶晶的笑声,可我觉得谭晶晶的目光和奚落无处不在。
纵使师伟坐在我的对面,我也如芒在背。
谭晶晶什么都不知道。
谭晶晶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谭晶晶为什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师伟不是告诉过我,是谭晶晶拒绝了他的“练习爱”的请求吗?因为她只是“准备去爱”而不是“准备好了去爱”,那么谭晶晶对师伟,不是再不应该有任何的情绪了吗?
我并非百思不得其解,我能想到唯一的一种可能,一种我不愿意去相信的可能。
我坐在师伟的对面,狼狈地流着泪说:“师伟,我知道你没有向我解释的义务,可是,谭晶晶对我真的太重要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谭晶晶这样介意,到底是为什么?“
师伟平静地吩咐服务员上菜,然后,他看着我。
就是那唯一的一种可能。
师伟骗了我。
我和葛萧碰见他们那次,只是谭晶晶约了师伟一起吃饭,没有什么“爱的练习被拒绝”,师伟根本什么都没说。甚至,是谭晶晶热情如火地邀请师伟去她家过夜,师伟拒绝了。
我的心口,有成分复杂的巨大伤痛,我痛苦地问师伟:“那你为什么要骗我说是谭晶晶拒绝了你?”
师伟端着红酒杯,并不看我,表情坦然,很平静地说:“因为只有那样,你才会不再纠结,同意教我爱。”
我和善良的小柳、豪爽的谭晶晶、一根筋的江水明、没有小我的葛萧相处太久了,我已经习惯了对人不用去分辨,不用去设防。我从来没有想过,师伟不是他们。
师伟没有紧张,没有辩解,没有道歉。
因为他从来就没觉得他做错了什么。
谎言,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句话,一句和其他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同的话。既然可以省去很多的唇舌和步骤,直接达到目的,为什么不呢?
看一个人,无需了解他内心的跌宕起伏,只需看他做一件错事,然后看他对这件错事的态度,他的为人处世之法,他的生存发展之道,就昭然若揭。
葛萧曾说江水明所追求的,不是杜宇,而是杜宇停留在高中时代的印象。那么我所牵肠挂肚的,又何尝不是我一厢情愿的记忆?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
如果说,上次师伟对我动粗,我还能勉强用他在乎我来搪塞,那么这次,他的谎言,我又该怎样来替他圆场?总不能骗自己说,是他为了尽快得到我吧?我无法自圆其说。
我吃不下精致的菜肴,也喝不下芳香的红酒,我的内心百味杂陈。
就在这时,我看见谭晶晶出现在窗外,她得体地和其他几个人道别,面带微笑,等那几个人开车离开后,她忽然收敛了笑容,狠狠地看了过来,她的目光,直直地剜在我的心口上。
我看见她扭过头去,招手打车,忽然就有了要永远失去她的恐慌,我抓起手包,奋不顾身地向门外冲去,由始至终,师伟表情淡淡地细嚼慢咽,丝毫没有理会我们的意思——就算我教会了他几种爱的表现,却始终无法教会他,到底什么是爱。
有条件的,绝对不会是爱。
有谎言的,绝对不会是爱。
我的出租车抢在谭晶晶的出租车之前到了她家的小区,所以她一下车,我就拉住了她的手臂,“晶晶,你听我解释。”
谭晶晶站住了脚,看着我,瞳人黑亮,“好啊,你解释。”
可我该从哪里解释?我真的要揭穿一切都是师伟的谎言造成的吗?我真的要揭穿这个我和谭晶晶都深爱着的男人,居然卑劣地撒了一个并不高明的谎吗?
看着我说不出话的样子,谭晶晶冷笑着说:“看来乔小姐还需要更多的时间,请恕我不能奉陪。”说完,她拔腿就走。
我追着她去拉她,她厌恶地推搡着我的手,就像我是再恶心不过的垃圾,可除了跟着她,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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