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妃》第78章


裴雪清的本性,在她入宫前白穆就瞧了个真切,这些年在后宫,若说要变,也只会是比从前更加跋扈娇横。因此听闻洛采桑是被她气到找商少君理论,白穆也没多少意外,洛采桑是端惯了大家闺秀架子的,裴雪清可不一样。
这些事情都是无意间听见涟儿漪儿你一言我一语地透漏出来,白穆也没有细问。
自从商少君可以自己落地,她便没再宿在虔心宫,通常他服药的时候才会去勤政殿,若碰上大臣议政,送过药便出来,若商少君批折子,她便在一旁看书,偶尔碰上他无事,便带着她在宫里四处走走。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生活,是从前白穆最过奢望的。
她曾经深切地渴望这一切。渴望有朝一日可以不再用着柳如湄的名字行走在皇宫里,不用抹着厚重的妆容出现在众人眼前,不用扮成宫女才能陪在商少君身边,不用每日傍晚才能等到商少君悄悄来朱雀宫陪她吃顿晚饭;渴望有朝一日他可以记起阿不,记起他们有过的美好,可以认识完整的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拖着她的手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时隔多年后,曾经的奢望变作现实,她深切渴望过的,就在她的指尖,轻轻拢手,便握在了手心。
他们不约而同地保持着默契。他不提过分的要求,不提过去,软语说笑,仿佛时间不曾在指端划过,她不拒绝他不过分的要求,不刻意与他作对,他要去哪里,她陪着,他说什么,她静静听着,偶尔听到有趣的,也随着浅笑,仿佛还是从前那个守着阿不的阿穆。
这日天晴,商少君下朝,单独见过几个大臣,再处理完折子,已近傍晚。白穆过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勤政殿。
陵安依旧守在门口,见到白穆过来,笑着行礼,道:“娘娘,皇上说娘娘知道他在哪里,之前应允过娘娘。”
白穆端着药盅的手微微一顿,笑了笑,将药递给陵安,“那你将这个拿进去,我在涟漪宫等他。”
这些日子,白穆与商少君之间和顺,商少君的脾气便和顺,商少君的脾气和顺,陵安的心情也便和顺了。他笑吟吟地接过药盅,白穆也朝他微微一笑。
前几日商少君便说今日许有空闲,他会带阿爹阿娘入宫看她,白穆转身离去,却并未直接回涟漪宫,而是拐个弯,去了闻风阁。
这些年商少君偶尔也去闻风阁看看太后,所以闻风阁也不至于太过冷清,白穆过去时,正见到宫人挂起宫灯,见到她行了常理便进去禀报了。
白穆回到商洛皇宫约莫有了一个月,自从上次太后去涟漪宫看过她,她也偶尔去一去闻风阁,商少君对此不加过问,算是默许。
太后照常打发了宫人,只和白穆独处,半晌,两人都是不发一言。
“东西哀家都备好了。”还是太后率先开口,从床底的暗匣里拿出一个盒子。
白穆飞快地扫了一眼,伸手欲接,太后却避了避,又问:“你当真想明白了?”
白穆抬眼望住她,“太后莫不是后悔了?”
太后看着她眼底一片平静,哑然失笑:“哀家只是有些不服气。”
太后眯了眯眼,继续道:“哀家蹉跎了三十年的岁月方才想明白,才能放下,你却只用了三年,便能如此洒脱。”
白穆低笑,道:“太后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明白。”
太后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流光,随之垂下双目,将手里的匣子交给白穆,“你看看是否齐全。”
白穆迅速接过,扫了一眼便点头,“我们先换衣服。”
那匣子里,是她交代给太后置办的易容之物。
上次太后到涟漪宫,前前后后讲了那样久的往事,最终却问她:“哀家若说有机会送你出宫,你可愿意?”
太后称商少宫在宫外已经解毒,这几年渐渐往宫中插了些内应,试图将太后接出去,只是太后并不热衷,商少宫却执意不肯放弃,定要一试。她不愿出宫,却可以趁机送白穆出去。
白穆并不怀疑太后这话的真实性。毕竟当初皇宫大乱,她能安排人接商少宫出去,即便加上一个她,商少君怕也是无暇多顾。
至于太后说送她出去……
其实也就是利用白子洲的专擅,对商少宫称为免引人注意,会易成他人的容貌出宫,让他准备来这些易容所需的工具。届时代替太后扮成他人的自然是白穆,而太后,则会扮作白穆回涟漪宫。
自从这次回到商洛,商少君便在她身边安插了无数的明卫暗卫。涟漪宫那些,不说涟儿漪儿,宫殿外的那些她不太注意模样的宫人都各个是高手。而她每次出涟漪宫,即便身边没人,暗处也是跟着几个的。
商少君不曾明说,但她清楚,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底下。陌生人不可能轻易接近她,有了上次“裴瑜”的教训,白子洲的人要混进来见到她,更是困难重重。
因此太后主动提出用商少宫送她出宫,她几乎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毕竟她现在根本不清楚白子洲到底是什么情况,商少君主动放她出宫恐怕是不可能,而她自己想混出宫,太后愿意帮她,短时间内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太后是否都已准备妥当?”
白穆看了看镜子中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太后说要择机出宫,二人几番商定,最终选在今夜,趁商少君不在时行动。
“自然。”太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止不住地惊讶,却不多说什么,反而问道,“你就不怕事后少君拿你的父母出气?”
白穆动作熟稔地替她梳发,淡淡道:“他若想杀,三年前便该杀了。他若顾忌我而不杀,只会拿他们做人质,威胁我回去。”
“明知如此,何不寻机会等他们一起走。”
白穆一声嗤笑,“太后既然那么了解商少君,怎会不知我一个人想要出去尚且不易,更何况打听出父母的下落,带上他们一起?”
太后笑了笑,“只是哀家所认识的你,不是会抛下父母独自离开的性子。”
白穆依次将发上的花往太后发间簪,缓声道:“他们也不会愿意看到我因着他们被困皇宫,处处受制。”
“从前哀家看到的你,是会为了所爱之人不惜牺牲自己全部,连性命都不顾及的傻姑娘。”太后笑容微澜。
“真正在乎我的人,不愿意看我为他们受苦。不在乎我的人,为他们受苦不值得。”白穆平静道。
太后不再多问,任由白穆继续在她面上涂抹,却听她突然问道:“太后呢?为何不愿离开皇宫?”
太后骨子里也并非贪权爱势之人,如今置身闻风阁,虽说不至于清苦,却终年只身一人,因着从前种种,商少君对她心有芥蒂;身份使然,宫人不敢接近;曾经的声名在外,妃嫔们避之如猛兽;她在宫中的日子可想而知,平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太后眸光一闪,面上露出几许柔情,几抹慈意,半晌才道:“哀家不会留他一人在这宫里。”
白穆心下微微一顿,深深看了太后一眼,也不再多问。
太后说商少君重情,却不知她自己才是真真重情之人。她待柳轼情真,三十年无怨无悔,她待自己的两个儿子,一样意切,也难怪商少君从始至终不曾真正薄待她,商少宫出了皇宫还千方百计回来救她出去。
戌时,穿着白穆衣裳,顶着白穆脸庞的太后施施然离开闻风阁,蜿蜒前往涟漪宫。约莫两刻钟后,一名脸生的宫人悄无声息地从闻风阁侧门出去,那里正有名小太监候着,一见她便上前说了句什么,带着她没身在曲折的宫道内。
“娘娘,稍后您便说是澜芷宫的宫女,德妃命你连夜去取订制好的筝。”小太监说着,眼都不敢抬,只双手递上一块宫牌。
白穆接过,用太后的声音道:“少宫呢?”
小太监似乎正着急这个问题,眉头一皱,道:“本该是主子亲自来接您,但似乎是有事耽搁了。娘娘莫急,您先从西玄门出去,自有人在那里接应。奴才先去找主子。”
商少宫不在,白穆正在庆幸呢,也不知他是否还记得她,若真见面还要疲于应对,他不出现反倒更得她心。
“娘娘放心,德妃时常有些不同寻常的差使,他们早便习惯了,不会多问。”小太监见白穆沉默,显然有所误解。
白穆忙道:“好。你若找到少宫,让他快些出宫。”
小太监重重点头,不着痕迹地微微行礼,转身退下。
白穆举目望向不远处的西玄门。
戌时,尽管是夏日,偏北的商都也早已不见天光。宫门处宫灯闪亮,数十名侍卫站得笔直,整个皇宫静谧而安宁。
白穆驻足凝望,许久,毅然转身。
她借着太后的身份骗商少宫带她出宫,最大的顾虑便是出去之后不易脱身。商少宫其人其性究竟如何她并不知,但是能狠心对亲如手足且已经中毒的兄长痛下杀手,万一出宫之后她无法顺利联系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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